就在叶舟准备过去时,却见原本站在那里江亭远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惊恐。
还不等叶舟想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江总这么淡然自若的人露出这样神色,紧接着他就被江亭远直接扑到在了地上,下一秒耳边响起了枪声与男人的闷哼。
人在受到惊吓时有大脑往往会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叶舟睁大眼睛看着压在他身上的江亭远。
江亭远的唇色很淡,这张脸上鲜少有过多的表情,他总是从容、平静的,也是无比强大的,强大到仿佛只是站在他身边就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很虚无,但叶舟却从未怀疑过。
而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江亭远甚至就连在倒地的前一秒,他都还记得用手护住叶舟的头,免他在跌倒时磕碰到要害。
叶舟整个人都懵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江亭远挡在身后,捡起地上的枪给子弹上了膛,对着后面的偷猎者连开数枪。
他枪法不好,实际上截止到来南非之前,叶舟对枪的了解都仅存在于仿真道具上,这次来南非后,学习用枪才被提上日程。
起初叶舟只以为学枪只是用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对付无法控制的动物,以确保自身安全,可直到刚才叶舟才明白,原来麻.醉.枪才是应对动物的,至于真正的枪,是在应对偷猎者时,自保和还击的重要武器。
他枪法很差,若是距离较远很可能会打不中,可偷猎者似乎是想抓住他和江总当人质,并未再开枪,只是用枪瞄准他们然后一步步靠近。
这么近的距离,叶舟即便再菜也能把他打成筛子。
偷猎者显然没想到叶舟反应居然这么迅速,等他反应过来时,肚子上已经中了两枪,无意识向前走了两步后脱力般踉跄倒下。
确定周围再无漏网之鱼后,叶舟勉强提起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溃散,他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去一样,无力到拿枪的手都在发抖。
叶舟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的江亭远,抖着手试图查看他的伤势,一双眼睛红的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等落下就又被主人生生忍了回去。
“伤在哪里?疼不疼?急救包!对,我有急救包!”叶舟声音发颤,拽下自己的背包,几乎是有些粗鲁的在里面翻找着。
“酒精、应急消炎药、纱布……纱布呢?怎么找不到纱布!”
人在慌乱之下情绪真的很容易崩溃,叶舟以前即便遇到再大的事情也鲜少会感觉崩溃,可现在却仅仅因为没能在急救包里找到纱布而觉得,随时都会崩溃。
直到叶舟的手被人握住,他愣愣的看着那只握在自己手腕的修长大手,江亭远的手很凉,叶舟的手心却因焦躁热的已经开始冒汗。
“叶舟看我,看着我。”江亭远强硬的使叶舟与他对视,随后有些艰难的将灰蓝色外套的纽扣解开,露出里面的防弹衣,“有防弹衣,我没事。”
他的声音低沉又坚定,带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力量,迅速让因为过度焦虑而有些崩溃的叶舟重新冷静下来。
叶舟仔细看了下江亭远身上的防弹衣,在确定那颗子弹的确是打在防弹衣上,并未穿透进入身体后,紧绷的神经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额头与鼻尖上已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而叶舟却根本没工夫去管这些,他看着江亭远,良久后,在他没能反应过来时,忽然伸出手抱住他。
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在看到两人相拥这一幕时,都非常默契的转头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将被打成筛子的偷猎者尸体拖走。
忽然被抱住,江亭远身子僵了僵,脸上冷淡的神色也因叶舟这个主动的拥抱渐渐裂开了一条缝隙,眉眼间凝聚的冰霜也开始消散,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和了几分。
江亭远回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空闲的左手伸出摸了摸叶舟的头发,放轻声音道:“刚才开枪的人是护林员,不是你,记住了吗?”
各个国家律法不同,叶舟他们所驻扎拍摄的这一保护区就曾在十几年前颁布了护林员遇到偷猎者可以当场击毙的律法。
如果人是叶舟杀的,虽然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毕竟偷猎者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但毕竟牵涉到两个国家,过程势必会非常繁琐。
叶舟若是普通人倒也没什么,但他的职业是导演,如果消息传入国内,被无良媒体知道之后可能会带来更多麻烦。
叶舟听出江总的好意,将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不,这没什么。人是我杀的事是我做的,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自己担着,不会否认,更不会后悔。”
“我为自己当时能够开枪保护我们而骄傲。”因为,如果当时叶舟没有当机立断把人反杀了,一旦被偷猎者当做人质控制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叶舟是真的挺庆幸自己当时能够那么冷静的做出决定。
听到他的话,江亭远抚摸他发梢的手微微顿住,大约几秒后,叶舟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闷笑。
叶舟:“……”
给点面子行不行!难道不觉得这句话很酷吗!想了挺久呢!
江亭远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尴尬,止住笑,双手握住叶舟的肩膀,直接且不加掩饰的看向叶舟,道:“是你保护了我,谢谢,我很开心。”
大概是因为他神色太过正经,叶舟反倒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转过头,小声哔哔。
“小、小事,你也救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来救我,你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叶舟被他盯得非常不自在,但这点东西还是看得出的,他小动作频频试图缓解,然而开口时却还是有些磕巴。
江亭远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揉了揉他的发顶,道:“我欠你的。”
“嗯?”
“接近你,试图用你的心脏当做交换利益的筹码,无论话说的再漂亮,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动机不纯是真的。心脏的事情,是我欠你的。”
“救你是自愿的,也是我欠你的。”江亭远说这话时,语调缓慢,声音沙哑。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是走是留我都可以全盘接受,这是我的报应。”
“我只是希望,”江亭远顿了顿,他的手在距离叶舟的眉眼仅有一厘米的距离时停住,明明很想触碰,却又不敢再继续。
“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弥补和……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那双总是宛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眼睛随着这句话说完,隐隐有了几分潮意。
叶舟离开的这两个多月里,江亭远时常在想,可能这就是报应,只是这报应对他而言,未免也太过沉重也太过残忍。
如果可以的话,江亭远宁远自己在几年前从未出现在叶舟面前,没有提过所谓的包养,更没想过什么心脏和利益交换。
没有他的存在叶舟或许经历一些坎坷,但江亭远知道无论多久,他一定会发光。
他或许会在某一个时间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叶舟的生命里,他们和无数普通情侣一样,从握手开始,相识,了解,相知,最后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