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要拆开信的时候,祁燃脑海里已经提前想象出了可能会有的内容。
很大概率会像从前看过的信里那样,写着对eureka的喜欢,写着一个少年的梦想:希望自己有天也能像他们那样,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成为吸引视线散发光芒的那个人。
如果是印象里那个送信的少年的话——虽然被口罩遮住没有看清楚样子,但祁燃觉得他能够做到。甚至那本身就已经是个足够吸引视线散发光芒的人了。
直到拆开信,看到满篇钩划有力的字迹,他才发现其中表述出的内容远超出意料。
信的篇幅不算短,提到eureka的地方却只有简洁的两三句,剩下的部分几乎都是在表述对他的关注。从出道的节目开始,到成团后第一张专辑,再到上周刚刚结束的舞台……这个少年已经关注了他很长时间。
只关注着他。
直到现在,他依旧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坐在储物室冰凉的地板上,单手拿着薄薄的信纸来回看了好几遍,纸张的边角都在颤抖,心里却被那些字句熨得滚烫。
如果说当初的节目像个优胜劣汰的残酷班级,那么他就是班里不偏科的优等生。样样都好,却因为实力分布得太平均,成团以来都被嘲讽没有个人特色。
他的粉丝大多都是在节目里积累的,跟团粉的重合度很高。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不像团里的vocal那样拥有与生俱来的天籁嗓音和作曲天赋,也不像rapper随时随地都能freestyle节奏超强。提到祁燃,大家就会自然地想到eureka的队长——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这也说明了在人们的印象里,他始终都在停留在选秀出道时,一直在原地踏步。
在其他成员都凭借个人特长和独特魅力各自发展的时候,只有他,像粒镀了层光的尘埃,一旦除去eureka队长这个光环,瞬间就会消失在空气里,没有人会注意。
但这个写信的少年,不仅注意到了他,连同他面临的困境也一同察觉到了。甚至在两三年前,他自己都还没细想过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还贴心地给出了发展方向的建议。
“你的眼睛很好看,即使不说话能传达很多东西。形体也很好,还有声音和气息都很好。
有没有考虑过演戏?我相信你如果做个演员,也一定会很厉害的。
真的,你干什么都会很厉害的。
即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也会一直支持你。”
落款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粉”,末尾还画了个丑萌丑萌的笑脸。
那几天祁燃每天睡觉之前,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这会儿再看也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坐在床边想了想,又拿起信封小心地把它收在底下的抽屉里,免得落灰。
虽迟但到,这封信的再次出现,在很大程度上给了他重新出发的勇气。
只要还有一个粉丝看到他,信任他可以做到,就值得他为之拼尽全力。
祁燃有点认床,可能也有第一次跟组拍戏的原因,整夜都睡得不□□稳,第二天起得很早。
下楼吃早餐时见到周舟,这人比他还困,顶着一对大黑眼圈三分钟打四个呵欠,“昨晚半夜田淼姐跟我视频,说她手里的艺人出了岔子,这几天忙着公关顾不上来组里看你了,要把你全权交给我负责。”
交接完工作天色都要泛白了。他深感责任之重大,通宵整理接下来的行程,没敢再睡。
祁燃点点头说声辛苦了,又问,“是什么岔子?”
周舟说,“具体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个今年小火的艺人,跟人组cp时被对家背后捅了一刀,早些年网上冲浪的黑历史全给翻出来了,现在粉丝炸了。”
“唉,不过你放心燃哥,这种灾难目前为止不太可能出现在你身上。”
祁燃跟着他唉了一声,然后才回过味儿来,“为什么?我没有网上冲浪的黑历史?”
周舟嘿嘿一笑,“因为你莫得组cp。”
作为职业爱豆,祁燃有条迷之特质,算是他的硬伤:他跟任何人都没有cp感,往那一站就是遗世而独立。哪怕是跟曾经朝夕相处、吃住都在一起,动辄搭肩揽腰的团内成员们,其他六人都被粉丝排列组合yy出了万字小黄文,唯独他一伸手,举手投足都是真诚的兄弟情。
就不说他自己愿不愿意,属于那种想营业都没人信的。
祁燃自己也觉得郁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发育好,他从上学开始就对感情的事不怎么热衷。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谈了恋爱,细水长流的有,刻骨铭心的也有。他看着却都像是隔着层什么,感同身受不了,也没有去感受的冲动。
“哦还有件事,田淼姐特别让我提醒你。”
周舟向周围瞄了一圈,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她说你专心拍戏,但是绝对不要招惹纪寒景。尤其得把演戏跟现实分开,因戏生情的事不要干。”
“田淼姐也太看得起我了。”
祁燃失笑,“我哪里生得出来?比起那个,发愁我入不了戏才更实际点。”
周舟叹了口气,“也是。”
祁燃信息素缺失的情况公司是知道的,尤其对于omega而言几乎算是残疾,考虑到公众形象的问题,一直没有向外公布。
因此在粉丝心里,他一直是个自制力特别强的爱豆——别的哥哥们表演完体力消耗得厉害,总会有收不住信息素的时候。只有他,流汗不留味。
其实在粉丝们心里,爱豆们偶尔泄露出信息素的气味算是发散个人魅力的时刻,毕竟那是每个人最独特的标志。尤其是离舞台距离近的粉丝,他们每次表演都不难看到有人在往前倾着身子拼命深呼吸,这种时候还得分出精力来加强表情管理以免笑场。
神奇的是,朝祁燃吸气的人反而是最多的。大概是人类的天性,越是未知的就越感到好奇。八卦论坛上猜测他信息素气味的帖子经年累月被翻出来加盖楼层,已经成了他个人的专属话题之一。
“听田淼姐说纪寒景特讨厌别人在他面前露信息素。这么一想,你跟他对戏还比别人更有优势呢。”周舟说,“不管生不生吧,反正你下了戏就避着他点,别惹着他就是了。”
祁燃低头喝了口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工作时守时是头等大事,早餐后他们直接去了片场。做完妆造离开工还有近一个小时,周舟拿来个小马扎,他就坐在墙边边看剧本边等。
《执意》讲的是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主要讲现世,前世的部分会作为回忆穿插。但在拍戏的时候不可能真跟小说里写得那样,一会儿古代一会儿现代地跳着拍。为了提高场地利用率,会一次性把现代的镜头拍完,再整组移到古代场景里去。
现世的剧情发生在大学校园里。祁燃饰演的男主角应执是大学里的生物教授,平时在实验室里做科研带研究生。这学期因为学校安排工作调动,作为代课老师教两学期的本科生。
纪寒景饰演的大二学生应解意,就正好在他带的这个班里。
纪老师还没来,第一场戏祁燃先拍单人镜头,内容概括起来就是角色的上班日常。
应执住在巷路有些老旧的教职工家属楼里,有一套学校分配的公寓。这样的家属楼祁燃很熟,因为正好有个当教授的爸爸,他从小就是在这环境里长大的。
难的是长镜头。为了增强真实感,导演要求一镜到底,从闹钟响起开始拍到他下楼骑单车去上班,在整个早晨的活动中体现人物的性格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