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姑娘在协议里没想要他的一分财产,也不想让他负任何责,反倒是对自己要求很多。
因为行程,她短时间内没办法办理各项财产转移,只能等有时间以后再办;这些年杜骁在她身上花的钱,她也会慢慢还清;家里的各种奢侈品,她一件都没有带走,也永远不会带走。
好好的离婚协议,被她弄得倒像是一张态度良好的欠条。
杜骁看完,压抑的火气一股脑儿窜上来。
刚包扎好伤口的高攀一抬头,就看见男人下颚线绷直,眼底蕴含着某种激烈的情绪,下一秒,杜骁手指弯曲收拢,一点点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愤恨地丢到地上。
高攀“……”
杜骁怒极反笑。
房子是给她买的,车也是。
钱也好,银行卡也好,这些年送给她的首饰珠宝都好,那些都是他心甘情愿送的。可她却要如数奉还。
这是在干嘛?
拼命撇清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拼命抹去两个人在一起三年的事实?
和自己在一起,就这么让她痛苦不堪?
甚至不遗余力的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摆出来羞辱他才罢休?
可笑之至!
缓了两秒,他拿起手机,找到朗溪的号码拨过去,两秒后,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小姑娘细软的声线——
朗溪“喂,杜骁?”
不知是不是错觉,杜骁听见那头有细碎嘈杂的说话声,像是在很热闹的地方。
杜骁蓦地想到霍卿的脸。
心底泛出一股艰涩。
此刻陪着她的,一定就是那个男人。
思及此,那张阴沉的俊脸,有片刻的慌神,不过很快,杜骁就回过神来。
等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一如既往的沉静,“明早八点,民政局见。”
朗溪没想到杜骁能这么痛快,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好前往约定地点。让她意外的是,杜骁到的也很及时。
那辆宝马x6早早便停在民政局外。
几天未见,气氛尴尬又陌生。
依旧是和以前一样,杜骁一身低调随意的打扮,仿佛和前两天光鲜靓丽走在红毯上的是两个人,却有种清淡温和的魅力。
男人眸光浅淡,大半张脸都藏匿起来,看不清情绪。
朗溪随意打了声招呼,便尴尬地看着鞋尖儿发呆。倒是杜骁先开的口,“听说你要出国?”
朗溪一怔。
猜到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点了点头,却换来杜骁一声嗤笑,“你到底跟他走了。”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话有点儿歧义?她跟霍卿只是为了工作,怎么听起来好像她婚内出轨似的?
动了动唇,她想解释。
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想了想,朗溪开口,“国外的机会比较多,我也想见见世面。”
杜骁没说话,只是将头撇开,眸光淡淡地看着四周。这天天气很好,清晨阳光明亮,天高云阔,是难得的好天。
因为民政局有杜骁的熟人,没等几分钟,就轮到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坐在窗口前,朗溪有一瞬间的发懵,但也只是一瞬间,工作人员很快就开始办理两人的手续。
朗溪这时才看见,离婚协议竟然变得皱巴巴。
显然是经过某人的蹂躏后才变成这样。
然而某人却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抱着双臂,双腿交叠着靠在椅子里,需要签字的时候,他才动一动。
朗溪轻轻翻了个白眼。
心道不愧是三金影帝,就是淡定哈。
手续很快便办完,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
杜骁上车,摇下车窗,“上车,我送你。”
朗溪捏着离婚证,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想到俩人已经离婚这样不大好,于是摇头拒绝,“不用,我坐公交就好。”
语气疏离,完全陌生人的架势。
杜骁“……”冷嘲一笑。
还真是连最后的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也罢,既然分开,又何必再起瓜葛,男人轻扬下巴,对高攀开腔道,“走吧。”
朗溪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离开的身影怔怔出神。直到车尾消失在街角,她才回过神,哑然失笑。
原来和自己的青春告别,竟是这样一种感受
潘月婷是在第二天得知杜骁离婚的消息。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立马电话给高攀打过去询问。
这会儿高攀正在杜骁家里给他做午饭,撇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压低声音把来回的经过都学了一遍。说完,高攀叹息,“哎,好好的,怎么说散就散了呢,明明跨年那天俩人还等着团聚呢。”
那头的潘月婷却不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好几秒,搞得高攀误以为是不是电话挂断时,潘月婷才不大对劲地开口,“其实我有件事儿一直瞒着没告诉他,不过我猜朗溪也应该跟他提过的。”
高攀懵了一下,“什么?”
潘月婷叹了口气,“就,之前文雅姐找我问过关于朗溪的事儿,我都说了,后来她告诉我,她去找朗溪了——”
她还没说完,高攀就被惊得提溜着嗓子大喊,“什么玩意儿?文雅姐去找过朗溪????”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下,紧闭的书房门就被打开——
只见一身穿随意居家服,面色苍白的男人僵在那儿,眼角眉梢都是震惊。
对上杜骁的视线——
高攀“……”
两天后,签证下来。
霍卿把机票订在第二天,也就是说,她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就要离开这里抵达另一个国度。
朗溪莫名感慨。
这三年就像梦一样,发生了很多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曾经她以为,这辈子嫁给杜骁就是她人生的天花板,可现在,她又称为霍卿的关门弟子,朗溪又觉得,她的人生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后的日子,会有艰辛,挫折,也会有闪光和快乐。不管怎样,她都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
只是她没想过,杜骁会找她。
当晚,她下楼丢垃圾,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杜骁的车停在空旷的楼下。
她记不清这是杜骁第几次在预料之外找她,只是有种莫名微妙的心情在胸腔里盘旋。
杜骁看到她,从车上下来。
男人穿着剪裁精致的短款外套,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不像往常一样随意,那副俊朗帅气倒像认真营业时的模样。
步履缓慢地迈上台阶,杜骁站到朗溪面前。直至看清他的面容,朗溪这才发现他最近消瘦的厉害。
杜骁声音平静“你终于出来了。”
朗溪睁大眼“你在这一直等着?”
男人淡淡应声,“嗯。”
“为什么不打电话?”
“怕你不接。”
朗溪“……”
她真不知道杜骁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嗓音低沉,“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过来跟你解释一件事。”
……有什么可解释的。
都离婚了。
杜骁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柯文雅找过你。”
朗溪抬起头。
这件事她本不想说的,一是她觉得杜骁可能知道,二是即便杜骁并不知道,她说出来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想再拿出来复述一遍让自己难堪。可这句话从杜骁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微微蹙眉,“所以?”
杜骁“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别开目光,朗溪面色渐冷。
事实上,到现在她都没办法忘记当时那个女人给她的暴击。
杜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朗溪默了默,“其实也没什么,而且我觉得她说的也挺对,我在你这儿,也就是个名义上的太太,如果不是我对杜瑶的恩情,你也不会考虑和我结婚。”
杜骁眯起眼,“名义上的太太?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你应该问问自己。”朗溪扯了扯唇角,“你当初那么突然和我结婚,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他清楚?
他不清楚。
男人敛着情绪,面容紧绷,“她一个外人,随便说的两句话,你就相信?”
“你是对我有恩,我也记得你的恩情,但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我不会将那些混为一谈。结婚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要是真的为了报恩,我可以给你钱,为什么要把自己搭上去,你就没想过?”
她想过。
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柯文雅说的对。
一个人心里有没有你,当事人最清楚。
朗溪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说,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平时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眼神期许地看着她,像是等着她理解和认可。朗溪从没见过杜骁这种神情,一时间觉得恍然,又觉得讽刺。
过了好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杜骁“……”
杜骁拉住她的手腕。
男人视线突然柔和许多,连嗓音也沾染了一丝讨好,“你知道我来是干什么。”
朗溪往外抽了抽手,却没抽动。
停顿了好几秒,杜骁欲言又止,像是把此生勇气都用光,“别走。”
“……”
朗溪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她不懂,是真的不懂。
都闹到这个地步,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明明不会哄人,非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欺负她还会心软吗?
胸腔里窜起一股无名怒火,朗溪秀眉倒蹙,“杜先生,你喝多了吗?”
杜骁唇线紧绷,“我没喝酒。”
朗溪简直被他气笑,用力抽出手,“现在说这些也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个动作太直白,杜骁心空了一下。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做好被朗溪羞辱的准备,可真到这一秒,他才发现,甚至不需要她说什么,只要被她冷冷的扫一眼,他就已经快要窒息。
怎么会变成这样。
朗溪并没顾及他的情绪,“结婚是你深思熟虑后的选择,离婚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们在一起不快乐,你也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况且,我跟你提离婚,并不单单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失望不是一天积攒起来的,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是你一次一次让我失望。”
“……”
男人僵在那儿,眼底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他想问,那怎样才能让你快乐。
我又怎样,才能让你觉得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更想问,为什么出了问题要默默忍受,为什么从前不摊开来说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她的心就那么狠吗?
可杜骁问不出口,他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糊住,双腿也像是灌了铅。
耳边只剩下朗溪一声叹息,“杜骁,三年了,我们都应该长大。”
说完,小姑娘转身走掉。
杜骁默默地站在原地,怔忪了很久,直到楼下的路灯一盏盏熄灭,他才听到
心底有个声音轻轻告诉他——
你们已经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