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迩按着琴弦写新歌,想到以后大概很少有机会登台演唱时,她想如果能复明就好了。
机场外偶遇粉丝,宋迩给她们签名,想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给粉丝签名了,她不可避免地感到不甘,想如果能复明就好了。能复明,她的商业价值就不会下跌,她就能继续创作音乐,演唱歌曲,就不会辜负这些可爱的人的支持和喜爱。
爸爸明知希望渺茫,还在不停歇地寻找医生,妈妈分明心疼痛心,却照顾她的情绪,只和她聊些轻松的事情,宋迩自责又无力,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也会想能复明的话,爸爸妈妈也不用这样受煎熬。
教授被裴裕安带走,宋迩着急担忧,心里像是烧着一把火,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看得见,她就马上去咖啡馆里,把教授带出来。可是她看不见,真的去了,也许不仅帮不了教授,还会给她添麻烦。
还有数不清多少回,她低落、担忧、悲伤、恐惧、踟蹰、遗憾、不舍,以前看得见时的一些很平常的事情,都因无法再拥有而变得那么珍贵,她还无数次想要看一看她爱的人,哪怕只是她的背影都好。
她每天都很煎熬,可这些都没让她做出决定。
宋迩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刻,是在那么高兴幸福的时候,对复明的渴望像是山泉冲破泥石,乍泄而出。
裴霁看了看她,说:“我明天就联系李教授。”
前几天,她说不做手术时,她还让她再考虑考虑的,今天却这么果断。
宋迩朝她靠近了半步,她们牵着手,手臂也轻轻地擦到了一起,宋迩不知道裴霁是什么表情,可她觉得她们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亲密。
“你一开始就希望我做手术吗?”她问。
裴霁摇了下头。
宋迩自然是看不到的,她晃了晃裴霁的手,有些撒娇的样子:“回答我呀。”
对裴霁来说,这样的行为过于亲近了,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她看着宋迩,抬手用指尖在她的唇角碰了一下。
她碰得很短促,几乎是一触到就离开了。
宋迩克制着去摸自己唇角的冲动,故意板起了脸:“你不回答我,还要碰我。”
“我回答了。”裴霁在她身边轻轻地说,“你的唇角翘着,你在笑。”
她这么一说,宋迩才想起,她决定不做手术的时候,是哭着对教授说的。她顿时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又问:“那你希望我做吗?”
裴霁不希望,就在刚刚,宋迩说她接受手术的时候,裴霁感到她的心猛地抽疼。她只想能经常看到宋迩,想和宋迩一起过固定不变的生活,她不在乎她能不能看见。
如果她接受手术,就要面对百分之三十五的死亡可能。
宋迩已经习惯了裴霁慢节奏的说话频率,她没有回答,她也不催促,只是等着。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裴霁说:“希望。”
宋迩就笑了起来,有种得到支持后的小开心。
裴霁没有笑,她不希望宋迩做手术,但她还是说谎了。因为宋迩的唇角翘着,她做决定的时候是高兴的。
她要尊重宋迩的选择。
这是一个圆满的夜晚。
裴霁学习了什么是想念,在她很想见到宋迩的时候,宋迩穿过半个城市,连夜赶到了她面前。
裴霁发现哪怕是和宋迩在一起的时候,她对宋迩的想念也不会消失。
裴霁还发现,宋迩靠近她时,她一点也不排斥。
她学到了好多新知识。
但是在床上躺下的时候,裴霁开始睡不着。
之后的每一天,裴霁都很难入睡,哪怕睡着了,也是很浅的睡眠,不用什么风吹草动,她自己就会醒来,然后面对寂静的夜晚,整夜整夜地睁着眼。
宋迩有时会在裴霁的房子里留宿,有时会跟父母一起,但尽量保证每天都让裴霁能见到她。
裴霁看到她就会很开心,但她依然说不出什么话。
她的失眠非常严重,经常半夜握着手机,想要和宋迩说话,却又怕打扰她,而克制着。她还经常突然喘不上气,心里是厚重的恐惧和害怕。
但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宋迩。
宋珏明安排了一家私立医院,裴霁去和李胜柏沟通了手术场地的事。
手术前一天,宋迩就住进了病房里。
私立医院环境清雅,宋迩住的是独立病房,开着门窗,让风吹进来。裴霁下了班过来,宋迩正在录一个视频。工作室发了微博后,并没有安抚住粉丝,宋迩决定录个视频,让粉丝知道她现在还不错。
“……我得到了一些勇气,相信很快就能回到你们当中。”宋迩穿着病号服,对着镜头说完这一句,视频就录完了。
摄影师和几个工作人员和宋迩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裴霁坐到床边。
她一靠近,宋迩就知道是她,笑着说:“你下班啦。”
裴霁说:“嗯。”
宋迩伸出手,裴霁把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心,让她握着。宋迩很喜欢触碰到裴霁的感觉,她握住她的手,说:“今晚陪陪我吧。我把我爸妈都赶走了。”
裴霁答应:“好。”
病房里还配备了专门给看护人员的小床。裴霁躺在小床上,距离宋迩大概三米的距离。
手术安排在下午一点。术前需要良好的状态,充足的睡眠必不可少。
但这种时候,入睡总是很困难。
病房里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刚好够视物,但又不会影响睡眠。裴霁躺在看护床上,闭着眼睛。
“教授。”宋迩在夜色里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