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宋迩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比之前笑得更多,笑容也更明亮。
裴霁比较迟钝,过了好几天才发现的。她在准备求婚,难免忐忑,怕自己做得不好,但宋迩让她觉得,就算做得不好,也没关系,她不会怪她。
十二月的第一天夜里,她们照常视频。
宋迩没有在酒店,而是在一个安静的楼道里,她穿着露肩的小礼服,看得裴霁皱紧了眉:“穿这么少,你快点到有暖气的地方去。”
南方的楼道往往不供暖,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宋迩笑着说:“里面好热,我是偷跑出来透气的。冷了我就回去。”
裴霁不是很想接受她的这个说法。
“教授。”宋迩眼角弯弯的,告诉了裴霁一个好消息,“我明天回家哦,这次回家,待一个星期。”
裴霁迟缓地眨了下眼,随即,她的面上满是惊喜。眼睛里分明已是掩饰不去的笑意:“好,我等你回来。”
说完,又问:“你几点到,我去接你。”
再停顿瞬息,又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周三美术馆有个巡展,想看吗?”
“我同事说,他们周末家庭日会去周边的古镇玩,你要不要去?”
“我会安排好时间,我要多和你在一起。”
这个人起先用无比冷静的语气,说着唠叨的话语,渐渐地,大概是绷不住了,笑容满满的,语调也略微地上扬。
宋迩心口滚烫起来,一一地回答裴霁的问题:“我在隔壁市,坐沈知舟的车回来,你明天要上班的,要安心工作,我会在家里等你的。”
裴霁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又想了想,笑意将她的眼角眉梢渲染得格外柔和,又像是害怕最后是场空欢喜,和宋迩确定了一遍:“真的是一星期这么多吗?不会弄错吧?”
毕竟,一天她都觉得很难得了,这次竟然有一周那么长,她脑海一下子就冒出了很多和宋迩一起做的事。
尽管她能想出来的,都是平时听同事闲聊时听到的,好像也不怎么有趣,可是,如果是宋迩一起的话,她觉得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裴霁的眼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生怕是宋迩弄错,其实并没有一周这么久。
教授难得这样雀跃,听得宋迩也跟着笑了起来,十分肯定地保证:“就是有一周,我可以和教授待一整个星期的时间。”
又担心教授会觉得耽误了她工作,解释道:“我赶完了一个大通告,所以有一周的假期来休整,不会有错的。”
裴霁确定了没错,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的激动平复了下来,她恢复了她一贯的冷静,可开了口,话语里仍旧包裹着裴霁独有的缄默与温柔:“我等你回来。”
宋迩说:“好。”心里默默地添了句,以后不会再让教授经常这样地等了。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会越来越多的。
第二天一早,裴霁去上班,会开到一半时,珠宝店的人给她打了电话,她订的戒指送过来了。
裴霁暂停了会议,去签收了,才继续开会。
所有人都发现,裴教授出去一趟回来后,心情特别好。
她的情绪外露得其实不多,可跟她平时的冷漠相比,就很明显了,至少,在重新坐下来,说“继续”时的语调要柔和得多。
于是中午下班,助手在办公室多留了会儿,反复迟疑后,才若无其事地问:“教授,您的朋友和她喜欢的人有进一步吗?”
还没有。但是快了。裴霁在心里想。她正是特别开心的时候,人在开心时,会想和人分享,于是提前报喜,应该不算说谎。
“进了。”裴霁面不改色地说。
助手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不是和裴教授走得最近的人,但一定是这几年来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他刚到教授身边做助手时,博士刚毕业,乍然有了这么高冷难接近的老板,不可能不害怕,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提心吊胆,生怕一没留神做错了事,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后来,他发现,哪怕他把教授心爱的实验室放把火烧了,她都不可能骂他,多半会直接报警,追究他的刑事责任,然后冷漠地辞退他。
她身上没有情绪,不会笑,不会生气,也无喜悦和悲伤,像是一个只会做科研的高智商机器人,每天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除了科研上的成就,她就像一潭永恒不变的死水,没有生气。
助手和她待得时间长了,有了感情,难免担心她。
直到大约半年前,他发现教授的生活有了变化。
她的日程表不再是纹丝不乱地贴合她的生活,她时常会来迟,每天中午都要回家,下班后也不再留在研究院。她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眼手机,有时会皱眉,仿佛被冒犯到了,有时会笑,也有很少的几次,他看到教授在发呆。
她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有了情绪,有了人气,学会了红尘里的悲欢喜乐。
助手不知道是谁让她有了这样大的变化,直到意大利之行,裴教授让他安排行程,他知道了宋小姐的存在。
他开始震惊过,后来就觉得没什么了,女生和女生在一起,虽然意外,但是对裴教授这样感受不到情绪的人来说,一个能让她在想起时忍不住微笑的人,可能这辈子也就一个,能遇到她,别的也就不重要了。
那天裴教授用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问他时,他就知道这个朋友是她本人。教授大概不懂现在有个词叫“无中生友”,以为自己隐匿得很好。
他考虑的是,裴教授过往肯定没有感情经历,大概不懂进一步的肢体接触是促进感情很好的方式。所以他试探地提了一下。
没想到教授领悟得这么快。
助手觉得再继续这个话题,会显得他很猥琐,于是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