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多烦闷,李逸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也要受诸多规矩的限制,宦官们使出浑身解力讨好他,奉承他,可以解闷,但毕竟没意思,要是王小姐在宫里,她敢说敢笑,两人作伴,那日子才过得有趣。
临睡前,李逸兴致勃勃地逗两只银豹玩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罗翔,你说王小姐会不会喜欢这两只大猫?”
罗翔想起这两只豹子把宫里住的张婉儿小姐吓得浑身战栗的样子,觉得娇俏的王小姐应该也差不多,女孩子们喜欢的是可爱逗趣的猫儿狗儿,而不是真正的豹子老虎。不过他揣摩李逸的意思,道:“王小姐不是普通的姑娘,她肯定会喜欢的!”
李逸颔首,摸摸银豹油光水滑的皮毛,“朕觉得也是。”
一夜好梦,李逸又有了精力去同阁老们扯江南赋税的事情。大周是罕见的从南到北统一整个国家,江南地区在其中贡献了大量的财力支持,有这个历史渊源,江南地区的赋税极重,以至于这几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大周赋税的主要来源就是江南地区,而且种类单一,以农税为主,为了避免减税导致的国家收入减少,这就又涉及到对商业的态度以及是否重开船舶司。
李逸作为少年皇帝,锐意进取,认为“重农抑商”政策已不合理,重农也须重商,至于重开船舶司的想法则来自这次微服去南京,在南京见过几个外国人,而且虽然朝廷不令官船出海,但民间屡禁不止,仍然有不少人冒险出海远航,最远有到达欧罗巴,听说大周的茶叶与瓷器在外国卖得极好。他相信,若是鼓励商业、重开船舶司,大周国库空虚的状况一定会得到改善,国库丰盈,才有钱对付北掳。
总之,他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父皇把大周的担子交到他身上,他要做得比父皇更加出色,让天下人都看着!
然而这一切拿到朝堂上与阁老们商议,对于减税,阁老们认为施惠于民,可以商讨;鼓励商业,降低商税、重开船舶司则坚决不认可,甚至还有私下底的消息传出来,皇帝重新船舶司是想自己出海去玩儿!
李逸还不能骂这帮文臣,因为骂了就是给他们长脸,他们就是拼死劝诫顽劣皇帝的诤臣!他们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联合起来一起上书致仕以此来威胁皇帝,他们不怕死,甚至愿意赴死,这样他们就是名垂千史的忠臣,而李逸自个就是逼死忠臣的昏君。
早朝进行到最后,刘迁老儿隐晦地说皇上,您就是太年轻了,年轻人思虑不深也是有的,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您还年轻,还有时间慢慢学,您得多读书,要像先帝一样勤勉,重开经筵侍讲,老臣们将不辞辛劳,为您讲解治国之道。
他口若悬河,唾沫横飞,长篇大论地讲,李逸听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下子炸锅了,阁老们开始就李逸的这个哈欠说起,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意思就是皇上你太懈怠,太懒了!
李逸彻底烦了,“诸卿有这闲工夫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来讨论朕打哈欠的事情,不如多花点时间在黄河水患上,想个什么法子来根治黄河决堤或者做点有利国民的事情不比你们现在浪费时间强?”
谢康手持笏牌,出列道:“皇上是一国之君,您做到了立身——”
李逸挥手制止他,“谢卿,你想说朕勤勉朝政,仁厚大度,国家就会好了吗?”
谢康摆着一张极为正直的脸,大声说:“是。”
李逸道:“那么先帝可是勤勉朝政,仁厚大度的君王?”
提起先帝,三位阁老脸上都露出崇敬的神色来,齐声道:“先帝宽厚仁德,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明君。”
李逸冷笑一声,道:“先帝的仁德历历在目,不必多说。那么请问诸卿,先帝在时,黄河是否经常发生决堤事故?东南之地是否发成灾患,饿殍遍野?军队有无充足的粮饷?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
这些问题俱是先帝晚年,太子太保忠宣公去山东、浙江等地考察过后所提出的问题。李逸作为人子说这些话固然不敬父亲的嫌疑,但是对着这些阁老们来说无异是当头一棒!
皇帝贤明仁德,国家还不能治理好,那么是谁的错,肯定是辅佐的臣子办事不利,不能为皇帝分忧解难。李逸只差说他们这些文官尸位素餐,正事不做,偏偏揪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做文章。
三位阁老冷汗淋淋,老脸通红。这三位毕竟是众位朝臣的领头羊,不好打脸太狠了,李逸也担心这三位老头儿想不通,直接撞了太极殿的柱子,于是道:“诸卿们回家后好好再想想吧,退朝!”
虽然辩赢了阁老们,李逸心里的郁气仍然没有散。罗翔见机,招了一队侍卫陪着李逸在校场上打了一个时辰的马球,衣服都汗湿透了,李逸的心情才好了些。
洗漱过后,清宁宫派人来请皇帝过去。李逸去了清宁宫给太后请安,张婉儿从太后身后磨磨蹭蹭地走出来给李逸行礼,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李逸见她那鹌鹑模样儿,笑道:“表妹,你这几日没去乾清宫,朕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张婉儿哼哼唧唧道:“我娘让我在宫里多陪陪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外甥女叹气,居养体,移养气。张家虽然是小户人家,但太后发达了,怎么肯不照顾同胞姐姐?经常有赏赐,更派了宫中的教养嬷嬷去张家教导张婉儿,时不时地把她接进宫里小住,这许多年下来,张婉儿规矩是不差了,但怎么看都有种矫枉过正的感觉,扭捏不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