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后,王琼姿又收到了朱小怜的信。
这回的信与上次完全不同,朱小怜的处境比刚进邵廷玉府上时好了许多。她与那对姐妹花其中一人交好,伺机挑拨,这姐妹两闹得不可开交,邵廷玉对她们生了一丝厌烦,反而重新想起了朱小怜的温和柔顺。
信里有一个重要的信息,会昌伯王昆三月底进京叙职,届时邵廷玉也将一同前往京城。朱小怜说十分感激王小姐与崔小姐当初的救命之恩,如果她有机会同邵公子一同赴京,她将亲自过府致谢。
朱小怜的人生算是极特别的,葫芦很感兴趣,在王琼姿身边张望了半天,兴奋地问“小姐,朱小怜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被姐妹花欺负啊?”
王琼姿笑道:“人家日子过得好着呢,姐妹花现在成仇人了,而且,三月底她会跟着邵廷玉一起进京。葫芦,朱姑娘出身卑微,志向远大,指不定以后能做一品诰命夫人!”
葫芦笑:“她要是能做诰命夫人,我也替她高兴,不过我不羡慕她,我就跟着小姐,有的吃有的喝,过平淡的小日子就成。”
小英端了一盘子白糖万寿糕进屋,正好听到葫芦的话,放下盘子去捏葫芦的腮帮子,“你脑子也就剩吃了,连针线也不做,过年的新衣裳还要烦我帮你做!”
葫芦反手去挠小英的咯吱窝,王琼姿笑看两个丫头打闹逗趣。
葫芦胖一些,没有小英灵活,很快就被小英给制服了,只能不停地求饶,小英气喘吁吁道:“光求饶不行,还得罚你,就罚你不许吃白糖糕。”
葫芦不干,最后王琼姿主持公道,让葫芦给小英端三天的洗脚水。
众人玩闹过后,小英才道:“小姐,我刚才去了一趟前院,见到谢公子与冒公子来了。”
王琼姿皱眉,这个冒文才怎么又来了。前不久徐敏中被点为主考官,王琼姿合理怀疑冒文才就是因为徐敏中的关系才对王家这么殷勤,毕竟除此之外,王家并没有什么他所能图谋的。
王佑年去世,王家离京十载,王家与徐敏中的关系并不为人所知。但是哥哥王综一向待谢斌亲如兄弟,徐大人指点他文章的事情必定不会瞒过谢斌,只怕是谢斌无意中在言语里透露了徐敏中待王综亲厚的事情。
王琼姿并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可利益攸关,三年一试,多少举子来京城参加会试,能中进士的不过两百人,很多人白发苍苍都还在考试,现在就有走主考官的门路,能不引的别人动心么?
不过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猜想,希望是她多虑了吧,再者王综是个明白人,总不会在这事上出了纰漏。
冒文才、谢斌在王家用了晚膳才告辞出来。谢斌打算直接回去,冒文才笑道:“表兄,天色还早,不如我们找个茶楼喝杯茶再回去。”
谢斌推辞,老实道:“离会试不过半个月,我想出去多看看书。”
“台下十年功,也不在这一点时间,走,走!”冒文才拉着谢斌的袖子就走,谢斌无奈,只好道:“行吧,但不要太晚。”
冒文才露出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你现住的是未来岳父的屋子,崔小姐看的紧,怕你被京城的纸醉金迷给迷了眼睛,对吗?”
“表弟,不可这么说崔小姐,崔小姐温柔贤淑,乃是大家闺秀,更是你的嫂子,你该尊敬她才是。”谢斌板着脸说。
“知道啦,刚才是我不对。”冒文才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利落的道歉。
他与谢斌都是应天府江宁县人士。谢斌的母亲家族姓冒,出自冒氏家族,所以这样算起来冒文才与谢斌算是远房表兄弟。冒文才自小聪慧伶俐,脑子转得极快,他与谢斌一起读书,夫子从来都是夸冒文才。冒文才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谢斌不如他,直到二十岁才中了秀才。
但是冒文才脑子太活了,精力分散,不如谢斌扎实肯吃苦,后来被谢斌追上来,以至于谢斌乡试考了应天府第三名,冒文才反而吊车尾勉强中一个举人。
现在的谢斌在众人眼里是前途无限的大好青年,还被崔侍郎家选为女婿,眼看着前途无限,冒文才心里的嫉妒是免不了的。
两人找了间茶楼坐下,吩咐小二上了一壶雨前龙井茶。冒文才感叹道:“人人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该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可我总觉得不如南京远矣,这里风沙大,天儿又冷,皇城虽然气派,可咱们南京也一样有个皇城啊。若是在南京,只怕我们这会儿就该在秦淮河暖香的画舫里听着小曲儿,喝着雨水煨的六安茶了。”
谢斌耿直地说:“咱们这一遭如若侥幸得中,表弟若是真喜欢南京,可找吏部疏通,看能不能调到南京去。”
冒文才被哽住了,他就是说说罢了,谁都知道南京那地就是闲官养老的地方,根本没什么实权,他年纪轻轻,一点都不想去好吗?
一杯茶喝完,冒文才执壶亲自给谢斌续上,试探道:“表兄,你说徐尚书以子侄礼待王综兄,曾经对王综兄的文章指点过一二,我看此次王综兄一定能高中进士,说不定还能在二甲之列,或者连表兄你未必都能考得过他,这就叫做朝中人有好办事。只是可惜了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即使有满腹的才学,仍旧比不过那些有关系的人。”
“表弟!”谢斌皱眉,语气加重,“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徐大人素有贤名,所以皇上才会点中他做主考官,在他做主考官后,王兄为了避嫌就没再见徐大人了。”
“我没有质疑王综兄的意思,表弟,你误会我了!”冒文才连忙解释道。
“没有最好。”谢斌冷声说,他有些后悔,王兄对他不藏私,徐大人指点过他的文章,他拿过来给自己一起看,若是徐大人没有当主考官还好,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他当时就该好好把徐大人给的考卷收好,不让表弟进自己书房,更不该把表弟引荐给王兄。
这个表兄就是个呆子,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不知道利用,冒文才腹诽道。看着谢斌正气凛然的模样,他很不以为然,你若真清高,就不会攀上崔家,可见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说不定早就与王综两人拿到了会试的题目,只是瞒着自己一个人,冒文才暗暗地想。
……
王家的菜蔬瓜果还没吃完,李逸以魏国公府季三公子的名义又送了一大车来,里面居然一篓子红艳欲滴的草莓,还有两个青皮大西瓜。俞氏叹道:“不亏是京城,要什么有什么,只是这东西只怕不便宜,而且有价无市。”
王琼姿道:“娘,这是魏国公府自家的暖棚里种的,对咱们来说难得,对他们来说却是不值什么。”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说说看,这一年来,季公子往我们家送了多少东西啊,要是他来求亲,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呢?”俞氏打趣道。
“一点吃的就想收买我那是不可能的。”王琼姿笑嘻嘻道,心里添上一句话,除非他拿真心来换。
俞氏不再过问,吩咐人送了一盘子草莓去杜氏屋里。
冯妙青过来王家做客,厨房送来新切好的西瓜,冯妙青不好意思道:“哎呀,我给你带了四五个西瓜过来,直接让人给送到你们厨下去了,早知道你家有,我就带点别的。”
王琼姿笑道:“我家也就这点了,都拿来招待你了,还得谢谢你的西瓜!”
冯妙青遗憾道:“元宵节那日,我都穿好白绫袄儿,本来想约你一起去走百病,可是我娘一定让我陪她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等回家时间已经太晚,只能算了。”
王琼姿心里一动,问道:“那你有见过皇上吗?”
冯妙青摇摇头,“没有,宫里没有皇后,女眷们一向只去清宁宫拜见太后,拜完就回家,太后还要跟皇上一起家宴呢。”
她以为王琼姿对皇帝好奇,又道:“我从来没见过皇上,但我爹爹经常见。”
王琼姿“哦”了一声,道:“听说皇上在宫里养了两只凶狠的豹子。”
“是啊,皇上尚武,我爹爹觉得皇上挺好,只是太年轻,行事急躁了些,那些阁老们天天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奏,让人以为皇上多么不堪,不过就是因为皇上不像先帝那么好糊弄了,其实皇上的名声都是这些文臣们给搞坏了。”冯妙青附在王琼姿耳边低声说,“我爹还说,把他们送去战场上,同鞑靼人打一仗,他们就老实啦。”
立场不同,所以在不同的人眼里的李逸完全是两个样子。王琼姿想起书中的昏君形象,喜好享乐,不顾百姓疾苦,重用宦官,杀忠臣,简直是无恶不作。
而现在实实在在的李逸,他未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