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过后,李逸留下谢康、李夏、王敖三人。王敖是新近提拔起来的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皇上近来表现不错,虽然不能与先帝的勤勉相比,但是比起以往来,要好了许多,至少每天准时上早朝了。这次三人被皇上留下,王敖还好,谢康与李夏心里忍不住嘀咕,按照以往的惯性,这位小皇帝平静一阵子又要闹幺蛾子,上次整了一出清查权贵土地,直到现在还没有落幕,弄得人心惶惶,不知这回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李逸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请众位卿家过来,朕有要事要商量,朕决定开放山东、浙江、福建、广东等地的港口,并在登州、宁波、泉州、广州等地设置市舶司,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
皇上的话里虽然有商量二字,但是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似乎只是通知臣子而已。
谢康本能地站出来反驳,先说禁海政策乃是高祖制,不可违;再说开放了海禁,会招致倭寇,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话,而且这堆话他以前讲过不下三次。
李逸耐着性子听完,然后一一反驳,从太宗时开海禁的先例,讲到如今大周全面禁海已有二十载,比之前朝,沿海一带倭寇更甚,而大部分的倭寇使者是福建等地的百姓假扮,不是因为有了倭寇才有海禁,而是因为海禁才招致倭寇不断。
至于王敖曾经在福建等地做过布政使,他则大力支持李逸的举措,表示海贸易利润高,即使禁海,仍然会有人铤而走险,甚至官商勾结,私自出海,倭寇只会履次杀不止,永远不会灭绝。只而要管理得当,大周的国力军事强大,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夏稍微圆滑一些,建议先开放福建福建漳州府月港,这样一来两全其美,既顺了皇上开海禁的意思,又让谢康面子上过得去。
要是放在以前李逸可能就同意了,可是昨日与俞贺仪谈过,海外贸易利润巨大,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他读史书,唐太宗时万国来朝,大唐可以,大周为什么不可以?农业税收毕竟有限,若是朝廷赋税增加,军备也会增加,就像王敖说的意思,只要朝廷有实力,即使是开海禁也是不怕的。
李逸仍旧是他原来的意思,山东浙江福建广东沿海一起开。谢康气得吹胡子瞪眼,痛心疾首地劝谏了李逸一顿,当下就提出要致仕。
阁老啥的,动不动就要致仕,每隔几个月就要来一出,李逸已经习以为常了。按照他以前的急躁脾气说不定当堂就允许了,吃过这些老人精们的几回亏后也学乖了,自然是不允许谢康致仕,反而还十分恳切地说谢爱卿是先帝留下来辅佐朕的肱骨之臣,若是谢康走了,朕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一样,谁致仕都不能让谢康致仕。
话说的实打实的真诚,可是在坚持设立市舶司的问题上,丝毫不肯松口。
谢康不敢骂皇上,就指着王敖责骂,王敖资历虽然比他浅,但为人傲气,一点也不退让,两人差点剑拔弩张。慌得李夏在两人中间调和打圆场。
最终众人没有商议出一个可行之策,不过这个结果在李逸的预料之中,不可能一次就搞定。
另一边,三位内阁大臣出了宫,谢康连李夏的气也生上了,因为两人一向都是同进同退,谁也不理,一言不发上了自家的马车。
李夏尴尬地冲王敖笑了笑,王敖心思一动,劝道:“李大人,如今的皇上有开拓进取之心,我等身为臣子该支持才对,更何况开海禁一事,虽然有弊端,但总得说起来利大于弊,既可以增加国库收入,又可以减轻海患。”
李夏哈哈了两声,只说一些“欲速则不达”之类含糊的话。
王敖笑道:“若是谢公次日就上了致仕的折子,公也跟着一起吗?”
说完没等李夏回答,便上了车,“李公,先行告退。”
李夏摸摸下巴,也觉得没趣上车回家了。
……
小皇帝回坤宁宫时,见王琼姿又在噼里啪啦打算盘,在一边坐下,看了一会儿,道:“可惜了。”
王琼姿:“可惜什么?”
李逸道:“可惜你这双手,弹琴肯定比打算盘好看。”
王琼姿可不爱听这话,道:“弹琴那是吃饱了饭菜做的风雅事,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得搞清楚这内廷每年要花多少银子。”
李逸想了想,道:“内廷日常嚼用倒用不了多少,织造、兴建宫室也比往常少了不少,更何况我不像先帝好斋醮,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再有就是宗室亲王跟我哭穷,我也不似先帝那么大方,不给就是不给。要是听到别人说你夫君小气,你可不许笑话!”
王琼姿道:“我笑话什么!钱要用到刀刃上,那些个香料、布料、木材之类的,能省就省了,宫里统共只有你、我、太后、公主四个人,哪里用的了这么多。这些东西从大老远的地方进贡来京城,劳民伤财,不得安生。”
李逸不肯在这上面委屈娘子,道:“你放心我有挣钱的门路,一则是清查土地一项,令瞒报土地的勋爵宗室们补税退地,二则是开海运,到时候朝廷可以官方组织船队出海贸易,商税也会增多,不愁钱用。”
王琼姿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我又不是说不用,只是有些完全不是必要的,省掉的只是用不上的,需要的地方还是要用的。你说内廷的事情都归我管,不许再多说一句。难道我想做个贤后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