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床边看了一眼,看到陆军,脸上好似浮现了一丝希望。
古德曼一整天没有开口,也不肯喝水。嗓子都黏连在一起,啊了一声,喊不出声音。
陆军连忙站起来,他的母亲也赶紧跑过来,给他拿了一杯温水。
古德曼伸手想接,下意识的动作,他受伤的那只手却一点知觉。
他脸上又是一阵悲痛,落寞的看了眼那只包裹起来的手。
陆军察觉到他一瞬间的情绪,用力握了握拳头,恨不得一拳砸死那个混混。
他的母亲强忍着眼泪,掩饰般咳了一声,将即将落下的泪水咽回去。
古德曼在母亲的帮助下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他开口喊:“陆军。”
陆军一丝不敢怠慢:“我在,你说,我听着。”
“言随。”古德曼艰难的开口:“言随联系过你吗?”
“我告诉他了。”陆军以为好友是想到了言随奶奶的病情,鼻子泛酸:“他知道了,你别想太多,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古德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他身边有个小姑娘,昨天我遇到了。”
“小姑娘怎么了?”他母亲着急的问,还以为儿子对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心思,想要见一面。如果是真的,她跪着也要把人请过来,让儿子有一丝宽慰。
古德曼摇摇头:“她说,我会遇到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陆军作为一名军人,是最不信这些的,下意识否定:“可能是随口一说,弄巧成拙罢了,你不要多想。我们过段时间去国外,看看国外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古院士已经联系了国外的朋友,他们愿意过来看一看,说不定还有希望。”
古德曼摇摇头,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荒谬。“老师的水平我最知道,他都没办法,我……”
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他心里是知道的,没办法了,不会有奇迹的。
古德曼母亲背过身去,哭的不能自已。她的丈夫轻轻搂着她,咽下无声的眼泪。
古德曼忍住眼泪,对陆军道:“你帮我问问言随,如果那个小姑娘愿意的话,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陆军连忙说好,准备出去给言随打电话。
古德曼加了一句:“别难为人家,谁都有秘密。”
从言随奶奶的身体上,他跟老师就猜到,言随肯定有秘密。
只不过,他跟老师都能理解。有些秘密,即使关系再好,也是不能说的。
可,人总是抱着一丝缥缈的希望的。要他什么都不去尝试,他没有办法甘心。
陆军答应,转身出了病房给言随打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他就看到了走廊里熟悉的身影。
古家势力庞大,又因为古德曼的事情上了热搜,他们怕不断来访的记者打扰了儿子休息,在走廊里配备了警备力量。
言随被拦在外面,正巧想打电话告诉陆军。
陆军连忙迎上去。
病房里,古德曼的母亲问儿子:“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是真的对你那么说的吗?”
古德曼点头,不禁有些自嘲:“我当时听到,还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懂事,这种不礼貌的话也随便说。要是我能上点心,可能就……”
可能就不会这么懦弱绝望的躺在床上,一点看不见未来的希望。
如果他能够引以为戒,哪怕稍微做点措施,也不用整个家族的人陪着他一起难过。
古德曼绝望的拍了拍床板,懊悔于自己的自大,懊悔这个荒诞的世界。
“没事的儿子,没事的。”古德曼的母亲用力抱紧儿子:“不怕,我们不怕,妈妈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们去求那个小姑娘,我们求求人家,说不定人家有办法。好不好?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她嘴上说着一定有办法的,心底确实一片绝望蔓延。
连最权威的专家都下了断言,没有办法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不影响日常生活,但精细的事情再也做不了了。
连握笔都困难,更何况是手术刀呢?
就算他努力尝试,可哪个病人还敢相信这样的医生?
病房中所有人都是绝望的,大家看不见前方的希望,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他们都知道,手对古德曼来说有多重要。对医学的追求,对古德曼来说,是生命存在的价值。
现在这个价值不在了,任何温柔的语言,都无法抚平这样的伤害。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古家人没有见过言随,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但是陆军带来的,他们都沉默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陆军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是言随,这是余白。”
一男一女都相貌出众,在一向被称为军中美男子的陆军面前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更出众一些。
古母挤出一个温和的笑脸:“是小古的朋友吧?感谢你们来看望他。”
陆军道:“叔叔阿姨,余白有些话要对小古私下讲,麻烦大家跟我一起出去一下吧。”
古母有些不情愿:“这是……?”
古德曼看到余白,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余白斩钉截铁的声音。这个女孩子面容稚嫩,一看就未经世事。但说话却是那样的坚定有力道,他想起那一幕,撑着要坐起来。
古母连忙去扶他,古德曼道:“爸妈,你们先出去。”
儿子开口了,古母再不放心也只好出去。
她看了余白一眼,觉得这个女孩子太漂亮了。但看着也太小了,什么话需要私下说呢?难道真的是儿子的心上人,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若是真的,她看了儿子一眼,好像绝望的眼底一向迸发了希望。
古母一怔,如果这个女孩能带给儿子希望,她什么都能答应。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后,余白道:“我看看你的手。”
若是余白说任何多余的话,古德曼还不至于这么激动。
可余白一上来就这样淡定自若,从容又坚定的要看他的手。
古德曼一下跌到了谷底的心又变得有了希望,开始跳跃。
他恍惚伸出那已经没有知觉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变得有知觉了。
余白没有解开他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她的灵力正在稳步恢复,快要突破筑基的瓶颈,凝神之后,能看到身体内部的经脉情况。
她闭着眼,静静的灵力运行到自己的眼部,慢慢的,看到了古德曼的经脉。
果然很严重,按照现代医学,是没有办法恢复如初的。即使治好了,也做不了精细的事情。
余白想起左珊珊带着哭腔的话,说古德曼为医学事业做出了怎样怎样的贡献,救了多少多少人,却救不了自己。
说老院士一心向善,临了却救不了自己的学生。
她叹了口气。
古德曼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盯着余白的嘴唇,希望她快点开口,又希望她不要开口。
他怕余白一开口,就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现在所有抱着的希望,都是一场笑话。
余白轻轻启唇,古德曼倏地一抖。
余白发现了他的情绪,没有犹豫,坚定而温柔的告诉他:“有救。”
古德曼一瞬间几乎是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从昨天到今天,他听到了太多的否定。所有人都摇着头告诉他,没有办法了,没救了。
就连他一向敬重信任,觉得对方无所不能的老师,也摇着头,红着眼不肯开口。
所有人除了安慰,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
他们一直告诉他,还可以走其他的科研路线,不一定要在手术台上完成梦想。
人生有很多未来,不要绝望。
但他怎么能不绝望呢?
可此时余白说了什么?他告诉自己什么?
有救!
她说的是有救?
古德曼嘴唇都要发抖,他第一次知道,为什么会有救命稻草这种说法。
余白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下意识猛地抓紧余白。
站在余白身后的言随一动,用了一点巧劲,古德曼一下松开了手。
言随动了动嘴唇:“你弄疼她了。”
“对,对不起。”古德曼只顾得上道歉,说话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滚出来。
余白道:“我可以救你的。”
古德曼泣不成声:“谢,谢谢,你,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余白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歪着头想了想,看了眼言随。
言随定定看着她,他知道余白在问他需要什么。
言随摇摇头,余白唔了一下,便随口道:“我要你答应我,一直跟现在一样,努力为医疗事业做贡献。不要对世界绝望,还是好人多的。”
就跟她一样,不对世界绝望,不让自己孤立于世界,才能遇到23班那些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