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只想要看所有人和和美美,若是两个人意见不合,谁跟他更加亲近,他便倾向于谁,他喜欢谁,便要护着他,不辨是非。”
这些已经是怨上之言,苏凤章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荣亲王为何如此。
荣亲王又问道“苏大人,你是不是也觉得陛下对本王十分纵容,百依百顺”
苏凤章还未回答,他就自嘲笑道“那你可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们的陛下心中有愧,看见本王便觉得羞愧,所以这些年本王不得不避出京城,免得他见得多了,不想羞愧了,索性就把我整个荣亲王府也端了”
“那时候我们三人太过天真,还以为要面对的只是朝臣,谁料到最后不过是一阵枕边风,便让当年的政变烟消云散,功败垂成。”
苏凤章的心跳加速,恍然已经被掩盖的一干二净,还是他在翰林院中翻阅了无数的记载才隐隐约约能够找到的那件事。
甲午政变一场由当时的翰林院大学士方明思主导发起的,针对朝廷时弊的政变。
这场政变从开始到结束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以方明思身死,方家败落作为结局,甚至没有辐射出京城的范围,知道此事的人都少之又少。
荣亲王大笑起来“我们三个人,一个是陛下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伴读,一个是他最为信任的好友,结果三个人加起来,却还不如一个女人”
这句话荣亲王说的咬牙切齿,可见他对元后和皇帝的仇恨。
但是很快,他整个人瘫软下来,摇头说道“不,不对,我们不是败在一个女人手中,是败在自己的手中,从一开始,我们就太天真了,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我们该懂的。”
苏凤章盯着这位情绪大起大落的王爷,终于开口问道“王爷,您与下官说这个,总归不是只为了找个人谈心吧”
荣亲王看着他说道“当然不是,本王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我们三人的志向。”
苏凤章不知道是什么误导了这一位王爷,给了他这种错觉,“王爷,下官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并无伟大志向。”
“你有,并且走得比我们当年稳当。”荣亲王却如此说道。
苏凤章微微挑眉,荣亲王继续说道“若是以前没有,以后不妨多想一想。”
苏凤章口中发苦,忍不住问道“王爷,下官到底是哪里入了你的眼。”
荣亲王却笑道“本王在狱中第一次见到你,便知道你不是寻常人,这些年看下来果然如此,你能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户部右侍郎的位置,却还能维持一颗初心,这一点尤其难得。”
苏凤章只得继续说道“王爷,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也是下官的冤枉,但下官位卑言轻,无足轻重,实在是搅动不了这些大局。”
荣亲王却说道“本王会帮你。”
苏凤章摇头说道“但下官却不想掺和。”
荣亲王却笑了,指着他说道“你跟老五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一些,苏凤章,你以为自己还逃得开”
苏凤章却道“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荣亲王的脸色阴沉下来,问道“当年你乡试答卷,可有改天换地的志向。”
苏凤章一晒,叹了口气说道“到了京城,下官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荣亲王听了这话,忽然看着他说道“不,你有这个志向,你只是不信本王,不想同本王合作。”
苏凤章确实是不信他,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弄出什么海晏河清的大周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在他看来,荣亲王的志向未免太过于理想化了一些,当年政变失败不只是元后的参与,更有朝廷文武百官的反对,只靠着他们三个人显然不能成事。
而且这些年来元后家族步步败落,其中必定有荣亲王和云骞的手笔,这两位显然也不是那么清白无辜之人,不必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荣亲王的眼神微微一闪,忽然又说道“苏大人,本王可以先给你透个底,这些年来本王与云骞从未忘记当年志向。”
苏凤章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荣亲王问道“王爷,你与云大人支持诚亲王,难道就不怕当年之事重演吗”
荣亲王对他的注视毫不闪避,道“正因为害怕,才需要苏大人继承这份志向。”
苏凤章微微挑眉,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道“王爷,你有所误会。”
荣亲王却摇头说道“本王并未误会什么。”
“本王膝下只有一女,和静与诚亲王自小交好,本王倒是不担心她将来受苦,只是本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边却无可信可用之人。”
“听闻苏大人十分疼爱妹妹,比之弟弟更甚,想必也能理解本王的一片苦心。”
不等苏凤章再次回答,荣亲王继续说道“苏大人不必急着回答,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帝王之心不可测,若能自保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苏凤章只得告辞离开。
荣亲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床后走出一人,却是云骞。
他的脸色比荣亲王更差一些,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偏偏看中他若说才学过人,精明能干,也不只是他一个。”
荣亲王笑道“你不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
云骞反问道“你对他的评价倒是不低。”
荣亲王眼神暗淡下来,说了一句话“他一路走来,还能有一颗初心,实在不易。”
“只有这样的人,本王才能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