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不像苏凤章预料的那般顺利,在他入狱的第四天,衙门外的登闻鼓被敲响了。
大周律例,凡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即可击鼓鸣冤,否则不得击鼓,违者重罪。有人挝登闻鼓,主司即须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
这话的意思就是,除非是重大的事情,否则击鼓鸣冤之人是要获罪的。
但一旦击鼓,官府就得立刻受理,否则的话当官的也得获罪,这是一把双刃剑,湖山县民治较好,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出现击鼓鸣冤的事情。
代替蔡大人坐班的官员姓陆,乃是一年前才被朝廷派遣过来的县丞,因为他是新人的缘故,这过年当差的苦差事这才落到了他头上。
原本以为差事麻烦了一些,但大过年的也没啥事情,他只管在后衙休息就是,谁知道除夕这一日县学就出了命案,将县学里头最出色的两个生员都牵扯了进去。
接到报官的时候陆县丞差点没把茶杯摔了,一个林长青,一个苏凤章那都是他知道的人。
前者成绩出色,他没少听教谕提起,话里话多多有夸赞,甚至有几首诗他看了也觉得好,这样的人最是合上头的心意,若是能走下去的话对湖山县大有裨益。
后者是蔡大人的半个学生,听说以前父亲也是县衙的官吏,这些年与县衙多有来往,他都收过苏家的礼物,虽然礼物轻薄,但重在心意。
哪知道这最被看好的两个生员,如今一个惨死,一个被扔进了牢房。
陆县丞只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头发都要秃了,立马让人去给蔡大人送信,一边又让人去查看现场,打算一切等蔡知县回来再说。
哪知道还没松口气,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的敲响了登闻鼓
可如今登闻鼓都响了,他若敢不受的话就得获罪,陆县丞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公堂,他不是知县,所以只坐了下首的位置,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孙主簿,也是被他唤来的倒霉鬼。
陆县丞跟孙主簿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万分为难,孙主簿先咳嗽一声,提醒道“陆大人,方才门口的衙役来报,那击鼓鸣冤之人乃是县学林长青的同乡,只怕此时还是跟林长青的命案有关。”
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难办,陆县丞苦着脸说“可不是吗,此案还未查清,蔡大人也没回来,这人怎么这时候来击鼓了”
最后两人叹了口气,到底是将人传召进来。
很快衙役就带着人走进公堂,方才闹出的动静极大,周围的老百姓也不顾正在过年,纷纷过来看热闹,倒是将衙门门口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却见来人披麻戴孝,脸色憔悴,与林长青年纪相仿,正是在学堂里头与他颇为不和的穆围,他一进门就不顾秀才身份跪倒在地“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陆县丞微微皱眉,连忙说道“穆童生何必如此,你是童生,身上有功名,可见官不跪,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
孙主簿也说“就是如此,有什么冤屈好好说来就是,何必击鼓鸣冤,你可知道若无天大冤屈,随意击鼓可是要获罪的。”
穆围却执意跪在地上,口中喊道“陆大人,孙大人,长青除夕惨死,血流满地,你们可一定要为他做主,惩治真凶啊。”
陆县丞更觉得事情不好,皱眉说道“这个自然,林长青是县学的生员,我们自然会查明真相,让逝者安息。”
“我知道凶手是谁。”穆围忽然喊道。
孙主簿暗道不好,正要开口阻止就听见陆县丞顺口问道“是谁”
“此人平日里是一副和善嘴脸,骗过了无数人,背地里却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竟然在除夕之夜杀害我长青兄弟。”
“此人正是湖山县月溪村人士,去年院试的案首,县学生员苏凤章”
陆县丞这才知道不好,拧眉道“苏凤章与林长青无冤无仇,他有大好前程为何要杀害同窗你可有证据”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有人喊道“是啊,苏兄向来和善,脾气也好,在县学从未与人有过争执,他为什么要杀害林长青”
“穆围,你可不能因为跟苏兄有私仇就冤枉他,命案可不是小事情。”
穆围听着周围人纷纷为他说话,大声喊道“大人,学生有证据。”
孙主簿眉头皱得死死的,追问道“你有何证据,可证明苏凤章乃是真凶。”
穆围喊道“还请两位大人传唤苏凤章上堂,我愿与他当庭对峙。”
他说的斩钉截铁,倒是让围观的人拿不准到底是不是有真凭实据了,毕竟是人命官司,穆围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污蔑苏凤章吧。
甚至连陆县丞和孙主簿都不确定起来,他们低声商量了两句,到底是同意了。
刘雄也站在人群之中,再看见穆围信誓旦旦的模时就暗道不好,这会儿眼看周围人议论纷纷更是心中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