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诸位久经官场的大臣们来说,秦盈盈讲的故事通俗易懂。
赵轩就是那个忍辱负重的小狼王,蔑视他的官员们是狗眼看人低的家犬。
潜台词更是再直白不过——有朝一日,赵轩羽翼丰满,绝不会放过他们。
如今赵轩已经十七岁,太皇太后日渐老迈,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非常浅显的道理,不是没人考虑过,只是这些人潜意识中依旧在逃避,盲目地追随着眼前的利益,不愿去想,或者骑虎难下。
如今被秦盈盈当堂点出,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明晃晃地打在他们脸上。
下了朝,太皇太后一派的官员们躲到角落里激烈地讨论着。
“没想到秦氏竟有这般野心,难怪这些年官家越来越不受掌控!”
“此事需得立即报给太皇太后,务必请她老人家回来坐镇!”
先帝驾崩后,苏容由太皇太后提拔到右相的位置,于朝政的见解偏向保守派,在明面上看也是太皇太后一党。
只是,他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看着秦盈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先帝在时,他曾与秦太妃有过几面之缘,那时的她,不像这般能说会道。
太傅章淳抄着手路过,看到苏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太妃娘娘的故事,相公以为如何?”
苏相笑笑,不紧不慢:“是个好故事。”
章太傅顶着那张风度翩翩的脸,高傲地说:“是啊,尤其是太妃娘娘最后那句话,值得诸君好好回味。”
在场的官员纷纷蹙眉。
秦盈盈最后说:“小狼王并非天生嗜杀,比如那位救它一命的猎户,逢年过节都能在家门口捡到被咬断腿的肥鹿。”
是做随波逐流的家犬,还是做善有善报的猎户,单看他们的选择。秦盈盈这是在明着帮赵轩挖墙角。
向太后回到隆佑宫,依旧心神不宁。
“本宫原想着就在那儿装装样子,朝中大事自有苏相等人做主,谁承想竟有这一出!”
“你听听秦氏说的那些话?不是明摆着指桑骂槐么!怎么从前没看出她这么有本事?”
“不行,本宫得去趟天清寺,亲口告诉太皇太后,这事本宫干不了。本宫没她那么聪明,就配喂喂猫,这样的事再多来两回非得短命不可!”
“本宫死了不要紧,本宫的猫怎么办?”
向太后说风就是雨,当即脱下朝服,换上便装,急吼吼地出了宫。
这些人有多惶恐,赵轩就有多痛快。
他拿出秦太妃的信,在许湖跟前显摆,“母妃早就知道秦小娘子这般聪慧,特意把她安排到我身边,对不对?”
许湖陪着笑,连连点头,“太妃娘娘到底惦记陛下。”
那封信是秦太妃死前留下的,算是遗言,其中特意提到了秦小娘子,也就是秦盈盈的原身。
不过,秦太妃的本意是告诉赵轩她有这么一个远房侄女,父母新丧,身世可怜,好在性子温婉,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若赵轩喜欢可纳入后宫,也算是替她这个当娘的陪陪他。
赵轩又把信读了一遍,不再像先前一样愤慨悲伤,反而笑容满面,“‘性子温婉’?你觉得那小村姑和‘性子温婉’沾边吗?”
许湖陪着笑,十分圆滑,“秦小娘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农家女。”
“是,她是一肚子鬼主意的农家女。”赵轩勾了勾唇,把信小心地收起来,“给朕拿身出宫的衣裳。”
许湖一怔,“官家现在要出去?这还是白天,恐怕……”
“不用恐怕,那些人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开小会呢,顾不上朕。”赵轩自顾自解下朝服,沉声道,“你在这儿守着,若有人来就打发了,朕午膳前回来。”
“是。”许湖没有再劝,恭敬地应下。
他在赵轩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就像秦盈盈说的,他不是资质平庸的野犬,而是养精蓄锐的狼王。
距离他褪去伪装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秦盈盈没在意她那番话掀起的龙卷风,对她来说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在小莲花班她天天给孩子们讲故事,早就编习惯了。
退朝那会儿赵轩笑得那么好看,她就觉得自己的唾沫星子没白费。
能博帅儿子一笑,值回出场费了。
秦盈盈心情不错,找了个没人的偏殿解衣裳。
随侍的宫人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问:“太妃娘娘可是要更衣?由奴婢们伺候吧!”
“不,我不小解,就是单纯脱衣裳。”秦盈盈笑笑,上厕所就上厕所,说什么更衣,古人真是委婉。
宫人们恭恭敬敬地说:“太妃娘娘,这里是官家听政的地方,在此宽衣怕是不妥,娘娘若觉得乏累,不如传个步辇,快些回圣端宫……”
宫人还没说完,秦盈盈就把厚重的朝服扒了下来,利落地往她臂弯一搭,“哪儿那么多事,这不就不完了?”
她早有准备,在里面穿多了一件外衫。
秦盈盈抖了抖坠地的裙摆,灿然一笑,“得了,我去后苑转转,你们不用跟着了。”
不等宫人们阻拦,她就提起裙摆飞快地跑走了。
宫人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一个个惊在原地,忘了追。等到回过神儿,秦盈盈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若是让崔嬷嬷知道了……”
“太妃娘娘穿的是司膳大人的衣裳,不会是想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