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知道,那些想要抓捕高彻的人,是否查到他们在安平县的痕迹。但出于谨慎,鹿呦还是故意在马车行多次声称自己要去永宁镇。
其实也没错。
此刻余师傅确实也正驾着马车往永宁镇去。
太阳渐渐当空。
一辆空荡荡的马车,正缓缓驶向永宁镇。
永宁镇外的官道两旁树林里,早已收到消息的追杀者们静静等待着。
安平县县衙里,守了半天的捕快们,伸了个懒腰,互相招呼着去吃午饭。县衙里雇了煮饭婆子,虽然煮的饭菜味道不好,但量足。
“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我都快饿死了。”
“老邢快走啊。”
被叫到的邢捕快摆摆手,“我回家去吃。我媳妇儿快生了,我放心不下。”
邢捕快回到家,开始给自家娘子做饭,一会儿的功夫,饭菜便好了。饭桌上,邢捕快忽然想起早上喝的胡辣汤。
“娘子,隔壁鹿家娘子是生病了吗?”
正在喝汤的邢家娘子奇怪,“你怎么这么问?”
“早上老方买了胡辣汤回来。先前,鹿家娘子不是给咱们送过吗?我今天早上一喝,味道没上次好喝。”
“应该不是生病了。我们昨天还一起聊天呢。我还和她说最近你们衙门里特别忙,都在找人。”
邢家娘子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鹿家娘子带着相公出远门了。”
“出远门?”邢捕快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迟疑开口,“她相公不是生了重病吗?”
邢家娘子放下汤勺,皱眉,“对啊。我也觉奇怪。不过她说是家里老太太病重。”
邢捕快点点头,刚想继续吃饭,握着筷子的手却忽然顿住了。
“老邢,愣着干嘛?”
邢捕快抬头,看向自家娘子,脸上神情渐渐严肃,“你再给我说说隔壁鹿家娘子和她相公的事。”
毕竟是在衙门干了多年,邢捕快还是有些经验和敏锐度,先前只不过是没往这个方面想。搁下筷子,朝脸色有些不对的娘子安抚了几句,他匆匆往衙门而去。
衙门里存了那位的画像,邢捕快拿了画像,又急急忙忙跑回来,敲响隔壁余婆子家的门。
虽然有所猜测,但邢捕快也没想到能从余婆子口中得到确切答案。他刚要激动,又马上想起鹿呦已经带人出县城了。
邢捕快捏紧了手里的画像,匆匆忙忙再次朝衙门跑去,他得马上去禀报县老爷,让县老爷派人去追!上头发话,要把人全须全尾带回去,希望还来得及!
希望还来得及!
埋伏在通往永宁镇路上的刺客们,发现他们等到的竟然只是一辆空马车后,立刻明白自己上当了!
一行人骑着马,疾驰在前往安平县的官道上,扬起尘土阵阵,他们脑中不约而同只有这一个念头。
在看到前方那辆马车时,追杀者们眼睛一亮,纷纷拔刀亮剑,反手取下长弓。
高彻躺在马车车厢里,突然间感到马车咯噔了一下。
又要换车了?
然而越来越响的马蹄声打破他的猜测。
大量的马蹄声混合在一起,越来越近,如同闷雷一般,在高彻耳旁炸响。
是追兵?!
听着周围混乱的声响,从苏醒至今,高彻头一回如此痛恨自己瞎了双眼。尽管心里焦急如焚,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一艘漂浮在巨海中的小舟,无法自己掌控,只能听凭外界巨浪的操纵。
鹿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人追上来。而且这些人还是直接来追杀的!
此时此刻,望着重伤未愈、无法行动,双目失明的高彻,鹿呦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哪怕高彻只是双目失明,她都还能试着带高彻弃马车逃一逃。然而高彻根本没有行动能力!
一咬牙,鹿呦钻出车厢。车厢外,她另外雇佣来的车夫已经满头大汗,呆愣着不动了,“这这这。”他结结巴巴开口,“夫人,你可没说——”
鹿呦脸上早已经没了平日里温和柔婉的笑意。失了笑意掩藏后,那双清亮漂亮的杏眸里竟然显出几分锐利。
“让开!”一把拉开慌乱无神的马车夫,鹿呦抢过马鞭,狠狠朝马屁股上一抽!
马匹吃痛,顿时跑得更快。
然而,这毕竟只是一匹小县城车行里的普通马,远远不及追杀者的马。
羽箭破空之声响起,连续不断的嗖嗖声,让人头皮发麻。
“不行,不行!”
鹿呦余光瞥到无法承受重压的车夫猛然起身,试图向后面追上来的刺客们求饶。
“别起身!”
然而,她终究还是喊慢了一步。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时,一支羽箭正中车夫喉咙。在鹿呦眼中,一切似乎都放慢了,死不瞑目的车夫双手不停抓握着,缓缓向车外倒去。
某种无法名状的愧疚一瞬间笼罩住鹿呦心头。
“嗖!”
“吁!”
从旁飞来,射中马屁股的羽箭提醒着她,她没有时间去愧疚!
马中箭之中,立刻发了狂,带着马车偏离道路,往山间小道上奔去。
鹿呦咬着牙,狠狠收紧缰绳,马却仍带着马车驶向断崖。
当机立断,鹿呦毫不犹豫松开手,回头望了一眼躺在车厢里的高彻。哪怕在此刻,那张脸依旧俊美好看得惊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马上要死了,就让她为了这张脸,最后再做一件事!
车厢里,高彻死死咬着牙,对背叛者的恨意与对此刻无能为力的怒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像是燃起了无法熄灭的烈火!
难道他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
下一秒,高彻只觉自己身子一翻,被人带着翻出了马车!
鹿呦跳马车了?!
然而,在这么一个紧急的瞬间,高彻的注意力却不由分散了一下。
在翻出马车的那一瞬间,高彻感觉到自己的头被压进一个温暖的地方。淡淡的幽香从鼻尖传来,而他压着脸的地方,正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他这是靠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