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白被带到了慎刑司安顿好了之后,小良子就回来复命了。
枫黎得了陈焕的指点,带着小良子一路小步快走,去了贵妃娘娘的永华宫。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雪,虽然雪已经被下人们铲到一旁,露出了条道来,可地上还是结了冰,光滑的很,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着急,一路上脚下打了两次滑。
小良子跟在枫黎身后,觉着自家司公今天有些不一样,可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殿前,被告知贵妃娘娘还未回宫。
永华宫中的小宫女怯生生的看了两眼枫黎,心里犹豫要不要把他们二人请到偏殿坐一坐,毕竟昨日刚下过雪,今日又刮着风,外面实在冷得人发颤。可宫中说话能顶事的大宫女一个随贵妃娘娘身侧,另一个外出办事去了,她品阶不高,也不好做这种决定。
“咱家在外等着便好,姑娘自便吧,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枫黎看出了这宫女的犹豫,主动开了口。
“司公,这恐怕……”
“你是听不懂咱家在说什么?”
刚刚还面无表情的枫黎此时对那宫女横眉冷对,凶狠的瞪了她一眼,那宫女立刻一边说着恕罪的话一边利索的退了下去。
见她走了,枫黎才叹了口气。
她这天已经发现了,她越是对着这些宫女太监们温温和和的,他们就越是惶恐、越能瞎想,生怕她是故意说着反话或者是压着怒气儿没显露出来;反过来她如果皱着眉头瞪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反倒每回都乖巧的不行。
都怪陈焕平时这臭脾气,对人温和些反而不行,整天对人甩脸子真是太为难她了。
枫黎今天运气不错,只在殿外站了不到一刻钟,贵妃娘娘就回宫了。
瞧见慎刑司司公在自己宫中立着,贵妃面上带着几分惊讶:“本宫听闻近些时日陈司公可是忙的脚不沾地,今日是什么风把陈司公吹来了?”
下了步辇,贵妃停在枫黎的身边,轻轻抬了手,枫黎很有眼力见儿地虚扶住了贵妃,很自然的随着贵妃一同走进了殿中,就连大宫女菊儿都只能尾随在她们身后。
对于贵妃这般亲近的行为,从最开始和陈焕互换之后那几声“陈司公”开始,枫黎心里就有些疑惑,当然她是绝不会认为只是因为皇上对陈焕的信任就对陈焕这般多加礼遇,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枫黎现在对宫中之事多有了解,心里倒是有几分猜测,不过这猜测,不到必要,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给陈焕身上揽烂摊子的。
“上热茶,给陈司公暖暖身子,外面天寒,陈司公怎的还在外头杵着?”
“奴才不值得贵妃娘娘这般费心,况且奴才在外还没超过一刻钟就把贵妃娘娘给等来了,说到底还是娘娘体恤。”枫黎面无表情地说着,她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这么轻车熟路的和主子们话语间打上太极。
贵妃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上带着几分愉悦,似是真的被枫黎那话给取悦到了,她道:“陈司公倒是一如既往的……罢了,今日特意来本宫这里,可是有事?”
“回贵妃娘娘的话,确有一事。昨日娘娘命人送到浣衣局的衣裳,被一名叫绪白的宫女不慎洗破,浣衣局那边的人今日闹腾到了慎刑司,奴才便先将那宫女押在了慎刑司里头,如何处置,就等娘娘一句话了。”
这地下烧着地龙,火盆中又烧着红萝炭,再加上枫黎心里紧张,拿不准贵妃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放过绪白,方才她还冻得冰凉的手,现在竟是已经冒了汗。
在皇上封笔这节骨眼儿上,虽然说出了人命不好,但到底只是个下等宫人,悄悄投了井并不会有多少人发现,更别提能传到皇上耳朵中了。
贵妃可能也是没想到慎刑司司公会是因为这事而主动找上门来,面上露出了讶异之色,随后她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心中理了理来龙去脉。她慢条斯理地接过了菊儿奉上来的茶,拿着杯盖儿轻轻地拨弄了几下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杯盖儿与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让枫黎心里颤一颤。
“陈司公,用茶呀,怎么愣着?”贵妃温婉好听的声音响起,却没提起绪白的事。
枫黎心里怎么也安稳不下来,却还是端起了茶盏,温热的水汽散发出来,有点蒙了眼睛。
她表演似的轻抿了一口。
“陈司公何等忙碌,这等小事,竟也劳烦陈司公特意来一趟,”贵妃说得不快,像是在压着调子,听起来真切极了,“本宫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枫黎赶忙回道:“只要是贵妃娘娘的事,就是大事。”
又有贵妃低声的笑意传来,而后听她道:“还有两日就是年三十了,陈司公此时还是莫要废这动刑的功夫为好。前几日内务府那边杖毙了一个小太监,皇上不就已经不悦了?陈司公莫不是还不知道此事?”
听了贵妃的话,枫黎立刻就知道说的是刘公公的事,可这事就是在她眼前头发生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贵妃方才语速不快,字字清晰,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把皇上不悦归因到了刘公公杖毙了宫人身上,却撇开了摔破了八角琉璃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