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眼中带怯,就那么看着枫黎。
身体上没什么变化,可心理上已经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枫黎见状立刻就绷不住了,眼泪也刷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越哭越凶,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
她从来都不是个没心没肺的,相反,她打心底里喜欢陈焕。
陈焕在枫黎眼中,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在把宫里那么多繁杂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待她那么好,尽管有种种小毛病,可那些毛病和他的好比起来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陈焕从来就没跟她说过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也从来没亲口说出过喜欢她。枫黎知道陈焕对自己的身子很是敏感,知道他爱吃醋,知道他性格别扭的很,知道他有什么事喜欢在自己心里憋着不说,可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要不是今天,她哪里知道陈焕这么一个在宫里有头有脸的人,会有这么自厌又卑怯的内心呢。
陈焕太敏感了,叫人一碰就能伸出满身的刺来,只是他太在乎枫黎了,不忍那刺真的伤到枫黎,便自己断了一身的刺,鲜血淋漓地受着。
枫黎越想越难过,她是个小姑娘,自然是喜欢别人能宠着自己哄着自己,又想给陈焕扳一扳他这有什么事都只知道憋着的坏毛病,才有的今天这么一出。
谁想陈焕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对不住陈焕,要是知道他心里是那么想的,有人逼着她她也不会这么对陈焕啊。
其实陈焕倒是不见得心里有多脆弱,一切皆是因为在乎罢了。
不在乎的人,谁能奈他何?
自受了宫刑见过世人鄙夷的目光之后就封闭起来的内心,这么多年不也就只走进来她一个人吗。
陈焕见枫黎哭成这样,终于从浑浑噩噩中走了出来,他心脏颤抖着,抬抬手想拥住枫黎,想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一下,却终是将手收回了袖中。
“你别哭啊……咱家有的全都给你。”
枫黎一下一下地抽泣着,她的嘴唇哆嗦着,吐字不清,“我都哭成这样了,司公都不知道抱抱我安慰我一下吗?”
陈焕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地上起了身,坐在了床沿上,双臂圈住了枫黎,却并不紧贴着,虚虚地揽着她,不敢用力。
枫黎身上散发着他送予她的香料味。
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就心中发涩。
“是……是我做的太过了,我今天,今天司公赏花宴上那么做,我心里吃醋,难受……我听见有宫人说,说司公宴上连自己对食都不看一眼,还见着司公与瑾嫔身边的大宫女碰面,我……我心里也会难受的呀,司公碰到了什么事有什么打算都从来不和我讲,我喜欢司公啊,也会难过的啊……我就只是想,吓唬吓唬司公,好让司公以后遇事多与我讲讲……”
枫黎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意思表达明白,但是她想说的也差不多都在里边了。
陈焕许久没应声,房间中只剩下枫黎偶尔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焕轻触着枫黎后背的手稍稍紧了紧,然后又松开,他笑了,“丫头,你又说假话骗咱家,你就是假话说的太真切了,才会把咱家都骗了去。”
他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像方才那般说实话,咱家也不会怪你,真的,你也无需可怜咱家,咱家什么难听的没听过,你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对枫黎动了真心,一不小心溺了进去,他认栽。
陈焕越是平静,枫黎就越是难受。
她狠狠地拿小拳头锤了一下陈焕的肩膀,用上了她最大的劲儿,她带着哭腔问:“你要是有委屈都不知道说的吗?你有不满也一并说出来啊!非得自己瞎想个什么!我我……我最讨要你这样了!”
只想逗弄一下得个哄,却给她来了个大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枫黎给陈焕肩膀处的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陈焕察觉到了,肩膀处一片湿意,于是按着枫黎的肩膀把她移开,看着她都哭花了的小脸,有些心疼,掏出了帕子细细地给枫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看她肿得都鼓起来的眼睛,一叹,“别哭了,都不好看了。”
“别人觉得我不好看可以,司公不能这么觉得。”枫黎皱着一张小脸道,还不小心起了个鼻涕泡,让她刷的一下捂住了脸,太丢人了,她这辈子的脸全都丢光了。
“咱家不觉得。”
“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从来都没嫌弃过司公,今天只是吃醋了,我发誓,司公,你……求你信我。”
“咱家什么时候不信你?”
陈焕这时候心里有点木然,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的。他只是眼眶发酸,他什么时候都信枫黎,却不知道枫黎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枫黎也发现现在无论她说些什么都是同样的反映,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半晌,她用力吸了一口气,下了床迈了几大步就出了屋,冲下房那边叫道:“小良子,快去烧热水。”
下房亮着灯,明显是有人在的。
小良子一回来就听见枫黎姑娘极其惨烈的哭声,偷摸回了屋里根本不敢出声,现在听见枫黎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赶紧出门,“热水早就备好了,小的现在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