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做医生,他会做什么呢
严星河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或者说,从他立志学医那一天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医学之路是漫长而崎岖的,哪怕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学到尽头,所以他愿意在这条路上一天又一天的前行着。
可是现在何秋水问他“如果您不当医生,会去做什么呢”
他想了想,然后实话实说自己的想法“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何秋水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于是追问道“假设啊,假设您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比如说也受伤了,不能做手术了,可是日子还要过,您会去做什么”
严星河看着这一段话,脑海里闪过一位师兄的事,可是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外科医生的岗位,或许会回学校去做科研。
于是他又想了想,选了个很靠谱的回答“会回学校当老师罢,我们医院还承担了医学院一部分教学任务。”
何秋水半天等来这么一个回答,愣了,对哦,她怎么就忘了医院的全名叫“容城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
这样一来她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嘛,难道她要回去教跳舞么
她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嫂子温妮说可以开饭了,她往院子里望去,看见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严医生,您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她仓促的又丢出一个问题,然后转身去洗手,在餐桌前坐下。
她接过何曦递过来的饭碗,看了眼桌上的菜,哎了声“何小曦,猜拳,来来来,赢的吃鸭腿。”
饭厅里响起了笑声,何秋水心里淡淡的愁闷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反而是接到问题皮球的严星河愣在了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理想么还是小时候的理想,真是个遥远的问题啊。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离开了书房,借着做饭的功夫有些无聊的继续思考何秋水问的问题。
小时候的理想严星河看着锅里开始冒泡的水,想起很小的时候对母亲说过的话“我长大了要去当洒水车司机。”
母亲问他“为什么洒水车司机好辛苦的。”
他说“可是大车很威风啊。”
母亲回答“哦,那你去吧,开心就好的啦。”
他把这件事写进日记本里,老师却委婉的在课堂上告诉大家要有崇高的理想,“大家的理想都是当科学家、宇航员,你们很棒,只是个别同学胸无大志,希望加以改正”
后来他再想起,就很庆幸父母从未对他想做的事有过一丝一毫的看不起,也从没有觉得他是胸无大志。
所以他在漫长又短暂的青春期里接触过许多东西,玩模型,学攀岩,练乐器,也跟着学校社团一起做志愿者。
在接触鳏寡孤独老人的志愿活动里,他看到了这座城市另一面,与他接触到的繁华现代不同,老城区的角落里散布着贫穷和艰辛,他们被金钱束缚,被疾病缠身。
还有那些在养老院里的老人,孤独无助,又无能为力。
所以他才会想当一个医生,“不为良相,当为良医”,这是他高考前抄写在笔记本扉页的座右铭,希波克拉底和华佗是他的偶像。
锅里的意面已经煮好,严星河收回目光,低头将面倒出来沥干水,放一点色拉油拌匀。
然后平底锅中放入色拉油和黄油,将切好的番茄洋葱香肠炒熟,加入意面及青椒,翻炒片刻再倒入番茄汁,加盐和胡椒粉调味,起锅装盘。
刚吃了一口,发现少了些什么,转身又回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水,视线落在当间两盒双皮奶上,想了想,拿了放在上面一盒原味的。
双皮奶的奶味醇厚,嫩滑香甜,甜度却并不过分,入口即化,舌尖仅余淡淡的奶香。
严星河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这甜腻腻的东西,可这会儿他是有些明白了,你觉得一样东西不好吃,要么是不合口味,要么是没遇到真正好吃的。
一盒双皮奶吃了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机叮咚了一声,他放下勺子拿起来一看,又是何秋水的信息“严医生,我饭都吃好啦,您问题想好答案了么”
紧接着是一个表情包“真是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jg”
他忍不住摇摇头失笑,这姑娘真是够执着的。
其实何秋水也很忐忑,她好像没办法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有用的回答,比如家人和恩师,他们要的是她开开心心就好,而从前那些在歌舞团的同伴
她暂时并不想和他们有什么联系,总怕自己会触景伤情,然后忍不住怨天尤人,凭什么偏偏就是我,大家一起演出的,为什么只有我不得不离开舞台
所以哪怕拼着担心严医生会因此觉得自己很烦人,会很讨厌她,她也想要问问,如果你不能实现一直以来的理想,会怎么做
可是她失望了,因为严医生回复她的是“从高中开始,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个医生,竭尽所能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行救死扶伤之天职。”
太感人了,可是
可是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他到底了不了解自己病人的心理呀
严星河哪里会不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接受了不能再继续跳舞的事实,但思来想去,还是有些许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