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边沉着靛青,浓墨般的夜色逐渐退去,丹霞在群青山霭上的云彩染红了一片,隐隐映着鱼肚白。
凌晨寅时,景存起床。他用冷水洗了脸,冰凉的液体让他清醒了不少,墨发上沾湿了一片。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将军说在前院儿等你。”
景存应了声,用手帕擦了擦脸。
他站在殿里四处看了看,无甚需要带的东西。真正想带的也带不走。
桌上还放着几颗金丝果糖,他一并拿走,又从木柜里找出来一满盒的果糖,提起桌旁整理好的行李,推开了殿门。
深露寒重,院子里一片寂静。
天上寥寥几颗繁星,墨绿色的柳枝在空中轻拂枝叶。
景存把一整盒金丝果糖给了平日里伺候他的小厮。
“这糖块儿,以后每日送两颗去玉簪宫里,给守门的一个叫云言的近侍,让他转交给七殿下。”
“若是盒子里没了,你尽管去库房取便是。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寄给我的。”
“每日都要送过去,切记不要忘了。”
小厮接过了桃木盒子,点了点头,“公子交代的事,奴才一定会好好办的。”
景存还想说些什么,小厮还在原地等着他吩咐。他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他不在旁边亲自看着只是叮嘱贺锦弦未必会听。
还是尽量争取早些回来吧。
府外停着两匹枣马,景存认出来有一匹是上次春猎宴上他骑的那匹。
枣马似乎也认出来了他,朝他喷了喷鼻息,前蹄动了动。
景将军看他一眼,选了另一匹,翻身上去,“走吧,二殿下他们在城外等着呢。”
景存背着行李上马,手中拽着缰绳,跟着景将军一同朝城外的方向去了。
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晨间的风吹起衣角,林间的朝露滴落在地上,枣马掠过青枝,风声悠然,惊坠一片枝叶。
“到了军营里,和二殿下保持距离。”
景将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指望你娶姑娘祸害人家闺女,但是要找也得找自己能驾驭得住的。”
“二皇子城府过深,七皇子性子过于阴沉。于你,都不是良人。”
“找个普普通通的,性子温和的,真正会一直对你好的。”
景父,“在军中别摆你大少爷的架子,里面的士兵都是守护疆土的英雄,哪个都比你个京州纨绔要强得多。”
“要能吃苦,别一副娇矜样,给咱们景家丢脸。”
景父的一番话听的景存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他握紧了缰绳,对景父道,“爹,我知道了。”
“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在军中立功。”
景父哼了一声,“敢在军中惹事,回来我揍死你。”
景存笑了一下,“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两人一路到了京州城外,城外士兵排列整齐,银色的盔甲在夜幕中泛着光,长戟映射出冰冷的弧度。
贺容尘坐在白色的马驹上,看见两人后翻身下来,温声道,“景伯父,阿存。”
景父跟贺容尘行了一礼,“二殿下。”
“伯父不用多礼。”
景父跟贺容尘寒暄了一阵,把人交给了褚副将。
“以后这小子就跟着你了,要是不听话,直接上手揍就是。”
褚副将,“将军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公子的。”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景父转身拍了拍景存的肩膀,“好好听褚副将的话。”
景存点头。
“公子,上路吧。”
景存上了马,马蹄跟着行军浩浩荡荡地朝东出发。他回头看过去,东方云层里光晕透了出来,景父在原地站在马匹旁边,身影镀了一层淡淡的光。
风刮起地上的沙子扬向天际,景存眯了眯眼,目光倏然看向城门上的一处。
青砖堆砌的城墙边,有一角淡色海棠纹衣袍。
墙边的人露出半边清俊的身影,白皙的手臂上戴着镂空鎏金海棠镯,那人垂下来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外凸。
在他看过去后,那人松开了指尖,衣角迅速消失在角落里。
景存跟着行军走了一上午,中午在靠近荆州的一处树林停下。
他喝完了水囊里的水,看见褚副将朝树林里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