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贺锦弦手里握着一根沾血的碧绿玉簪,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压抑的狠戾,指尖处蜿蜒着鲜血滴落一片深红。
在贺锦弦的对面,他今日救的蠡国俘虏一脸惊恐,眼眸湿漉漉地含着水,脸上被划了数道,深长的口子正汨汨地流着血。
蠡国俘虏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压低了声音,不断地向贺锦弦求饶。
透过那张鲜血淋漓的脸,隐隐可见是天生的美人骨相,那人眉眼之处含着温柔雪逸,吟吟一笑便是艳绝之姿。
可如今那张脸上布满了血色长痕,风华绝代都黯然下来,只让人感觉到丑陋骇人。
景存胸腔里沉甸甸的,眼前的一幕再明显不过。不过是贺锦弦以为他对这男子有意见这男子相貌生的太好,心生妒意划花了男子的脸。
多种情绪在心里酝酿开来,他不认同贺锦弦的这种行为,感到疲乏、愤怒以及失望。
即便心里清楚贺锦弦是因为太在意他了,加上本身性格阴郁偏执所以才会做出来这种过分的事情来。
但是他还是不能原谅为什么不过来直接问他为什么在不分青红皂白的情况下伤人为什么不能对他多些信任
不远处贺锦弦身上的冷梅信息素蔓延过来,似在安抚他的情绪。心里无端冒出来几分怜惜之意,信息素让他原谅贺锦弦,不断地暗示他贺锦弦也不过是太喜欢他了。
两道意识在互相拉扯纠缠不清,景存掀开营帐进去,隔着半空和贺锦弦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贺锦弦扔了手里的碧簪,慢条斯理地从袖口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
他对上景存的目光,眼里无丝毫躲闪,面上比平时里更冷了些,似乎还在等着景存给他一个解释。
景存袖侧的指尖攥在了一起,眸底带着几分失望。他看了地上跪着的男子一眼道,“殿下,为何要伤他”
“为何不来问我”
“殿下是不信我觉得我看上了他”
贺锦弦注意到他语气间的态度,乌黑的眼珠带着执拗,“若我带人回营帐里,你会如何想”
景存淡道,“我会等殿下回来向我解释。”
“我信殿下。可是”景存拉长了语调,转了话音,“殿下并不信我。”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白衣男子看着两人气氛古怪,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出声。他捂着脸,指缝间不停地滴落鲜血,双肩隐隐发抖。
贺锦弦眼里闪过一丝阴郁,他脸上第一次出现类似于讽刺的神情,微微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不是信任不信任,是你心里根本不在意。”
若是真的在意的话必然不会如此冷静。
贺锦弦垂下了眼,他和景存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便是不对等的,景存对他占了大部分的同情,而他对景存却是真的动了心。
信息素制造出来的假深情宛如深池潭底里的碧波虚影水浅时虚影尚且浓重可待到一定的时机总会消散了去。
他凡事总是会往最坏的方向想,一旦景存表现出来一点点的推拒他,他就会对景存之前为他做的种种全盘否定。
景存眉心拧了一下,觉得贺锦弦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他正要开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几幅画面,皇宫后院儿里的狗尸浑身是血的小狐狸。
那时院儿里空气里残留着冷梅香云言神色间的闪躲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倏然问道,“宫宴上的小狗我送你的狐狸都是你做的”
贺锦弦冷白的指尖滴下血珠,海棠纹的深蓝锦袍映出一片深红。
他漆黑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景存眼里的情绪,他点头道,“是我做的。”
“小犬害我,难道我不应当杀它”
“至于那狐狸它生的招人怜惜,你对它很温柔。”
贺锦弦闭了闭眼,把心底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东西分走你的注意力。我欢喜你,所以我想让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我见不得你眼里有别人。”
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他把心里一直隐藏在最深处黑暗、也是最柔软的一面展示了出来。
他不想骗景存,他确实冷血寡情、睚眦必报且行事乖张狠戾但是,他那藏在心底最深处尖上的薄意却是全都小心翼翼的给了这人。
说完他便垂下了眼,目光落在手腕处的伤口。
脉搏上一条红色的血口子还在流血,幸好伤口并不深,他把染红的袖袍藏在了身后,盯着地上的沙砾出神。
景存肯定会受不了的吧受不了他这样的性格任谁都受不了的。
他的心脏传来一阵鼓点般的跳动,宛如水滴滴在沉潭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景存感觉到疲惫感席卷四肢百骸,他知道贺锦弦的性子但是真要等到贺锦弦承认了做的那些事,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至少目前接受不了。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仿佛连带着压在胸口上的烦郁一同消散。
“殿下这些想法是不对的。之前的那些做法也一样。”
“那小犬不过是被人找来当枪使的,报仇应当找幕后之人才是,不应当把气撒在它身上。”
“小狐狸于我来说只是心生喜爱它与殿下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没法比的。”
景存尽量放轻了语气,目光落在白衣男子身上,“至于他陈将军本来要将他送给范大人。我心生不忍,想要让你放了他顺便趁此机会打压范家一番,在边关攒些声望。”
“我要救他,与他的相貌无关。那些普通的俘虏日后不过是做些杂役好歹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