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回忆着今日朝上的情形,老太师问完,满朝文武都悄悄竖起了耳朵,殿内针落可闻。
显然大家对于这位敢在太子脖子上留个印的人十分好奇,谁都知道太子不仅没成亲,院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原就有些怀疑,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太子就当真能红尘不染
如今露了破绽,其实不少人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同时也更好奇了。
到底是谁
谢润看着宣和,神色中有些玩味,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
但父皇刚去,宣和做不出这种事。
既然不是什么暧昧的事,这牙印又这样深,多半是真的有什么矛盾。或许先前,他同周妃说的话也不全是权宜之计。
近来宣和也确实同那小皇孙走得很近。
对上宣和的视线,他便微微一笑,宣和又飞快低下头,看我作甚
宣和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猜测谢淳会如何回应。
谢淳视线扫过众人,没有在谁身上停留。
过了许久,宣和才听见他说“些许小事,何必追究。太师若真想知道,散朝后可到养心殿一叙。”
他若只说前半句,太师少不得要同他掰扯一番,君主的安危怎么能是小事呢但他既然还说了后一半,可见是真的有隐情,并且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干脆不说也就罢了,说一半藏一半,剩下一半还只跟太师说,诸位朝臣一个个抓心挠肺的,不知道该怨谁。
宣和松了口气,他料定谢淳不会说,但知道他不说和确定了他不说是两回事。
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应付老太师。
皇后见他只点头不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做都做了,你虚什么”
宣和
他就知道,就算不上朝,皇后也有渠道知道朝上的事。
真要说心虚其实也算不上,就是回过头看看,这一口咬得实在是暧昧,不怪人误解,他只是后知后觉有些羞耻。
谢淳住进东宫也没多久,皇后若有心安插些人着实是易如反掌,甚至不用刻意安插,她在宫中经营多年,随意找两个人来问问谢淳的起居也并非难事。
但她无意如此,非但没有安插自己的眼线,还因着宣和的缘故将别人的耳目也清理得干干净净,确保东宫的事不会外传。
她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反正不会是外人猜测的那样,多半是谢淳招他了。
事到如今源起倒也不重要。
“你若与天下为敌,即便他选择了你,你也不是赢家。”
这是在提醒宣和要注意些分寸。
皇后还是贵妃时冠宠后宫许多年,皇帝连嫁衣都为她备好了,她却迟迟不曾松口,她一人受宠,众人不过是艳羡,呆着整个慕家,就是遭人眼红了。
宣和同她不一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入朝,入了朝,就一定会有政见不和之人,天然的对立,加上谢淳对他超乎君臣兄弟的情感,一次两次也便罢了,时间久了一定会有人看出端倪,再以此攻讦他。
谢淳会保他,但这对于宣和而言,太被动了。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从源头杜绝。
宣和正色道“我明白。”
皇后神色柔和“你惯来有分寸。”
皇后见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又笑了笑“你只记着,在朝为臣,下了朝,便看你本事了。”
先前每次说到这事宣和都有些尴尬,这一次他克制着,成功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用了晚膳,谢淳来接人,他也并不是每天都来,今天是因为宣和回得晚了。
谢淳的衣裳,皇后不过是顺带着做做,太子总不会缺衣裳,他同宣和不一样,在这试也不方便,就叫他带了回去。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宫人打着灯,太子和秦王并肩走在路上。
宣和看了一眼他的脖子,看不清,就放弃了。转而问他“你同太师说什么了”
谢淳道“如实相告。”
宣和语意不明,像是感叹又像是嘲讽“你倒是信任他。”
“父皇信任他。”
宣和就不多说了,谢淳的如实相告,最多就是告诉老太师,那一口是他咬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先帝过世他悲痛欲绝。
说不定老太师还要赞一句兄弟情深。
宣和撇撇嘴,忽然感受到脸上有一丝凉意。
他抬头看看天,没有星星,又伸出手来,果然接到了一滴水“下雨了”
宣和表情不大好看,怎么又下雨
他俩在宫中走怎么都不可能淋雨,宫人很快就为他们拿来了伞,谢淳接过伞,撑在二人头顶。
这雨初时是点点滴滴,往后也不见得多大,淅淅沥沥地下着,滴在伞上,又汇聚在伞沿落下。
宣和担心打湿鞋子,收着步子走路,确保每一步都在伞内,谢淳也配合着他的步子,二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回东宫。
东宫仍旧没有挂牌匾,众人也就这么东宫东宫地喊着。
谢淳似乎是没有要挂牌匾的意思住不了多久了。
如今朝中正忙着新君的登基大典,大典过后新君就要择日迁入乾清宫,但乾清宫之前损毁严重,现在还在修缮,他多半只能住养心殿。
宣和原本还同情他,忽然想到谢淳要是住养心殿,那他总不能一个人住在东宫,这成什么样子。
东宫是储君住的地方,谢淳当皇帝她若住在东宫,那不是上赶着给人当儿子么
而养心殿,养心殿才多大点,原本就是方便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床都没放两张怎么住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