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契那句“那孤王娶了她如何”看似戏谑,但听上去又似乎是非常认真的样子。
柳景淼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背着阳光,银白色的面具幽魅而又邪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深邃明亮,正炯炯地盯着他,看上去似乎有那么几分诚恳的样子。
顿了半晌,柳景淼朝着穆子契深深一拜,道了一句“微臣告退”,然后便绕过他径直朝文华殿而去,徒留给人一个傲然而又莫测的背影。
穆子契立在汉白玉桥的最高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地长长地,抱着手看着柳景淼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凝重,嘴角却轻轻上扬,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柳景淼,问了他前阵子制定的关于黄河水患、西北旱情的解决方案的实施进度,柳景淼一一汇报了,皇帝甚为满意。后又因为一品军侯闫策被抄家流放,闫策原本担任的南军统帅一职空缺,朝中如今正为争夺这个职位闹地如火如荼,二皇子穆子邯似乎对这个职位志在必得,用尽了一切手段,以目前的形势来说,似乎也没人能够与他争锋然朝堂之上,皇帝却始终没有松口。
南军负责皇城守卫,如同皇帝身边的一把刀,用的恰当了,刀口向着敌人,若是一个不慎,这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那可就不好玩了。
朝堂之上,柳景淼对此事一直没有公开表态过。今日在御书房,君臣二人相对而坐,皇帝问及他的意见,柳景淼倒是答了一句“微臣认为,陈熹河可用。”
“嗯”皇帝眉毛一扬,似乎有些意外,“这个陈熹河不是跟你不睦么”
柳景淼答“皇上是问微臣谁可担任南军统帅一职,不是问谁跟微臣不睦”
皇帝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指着柳景淼说“柳爱卿,你还真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合适的形容词,只是指着他笑,柳景淼也跟着憨憨地笑了。
说起这陈熹河,跟柳景淼确实有一段过节。那个时候这个陈熹河担任城门校尉,负责守卫皇宫的宣武门,大臣上完朝之后都会从那里出去。有一次,上完朝之后,皇帝多留了柳景淼一会儿,谁知这一留,竟忘记了时间,待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太阳西斜了,再晚就出不去了,皇帝这才连忙放人,柳景淼紧赶慢赶,跑到宣武门的时候,刚刚过了时辰,柳景淼好说歹说,这个陈熹河就是不开门,想往里走去找皇帝吧,他又不让,说是过了时辰这不让出,又不让进的,最后柳景淼只能在门楼下的通道内冻了一宿。要知道,这柳景淼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陈熹河未免也太没有眼色,太不识抬举了。然而恰恰是这样的人,皇帝才是最放心的。
说完了南军统帅人选一事,皇帝的心情似乎更好了,说道“方才说起黄河水患一事,朕倒是想起来,前几日朕召见了你的兄长柳景泓,之前晋阳水患一事,他处理的甚是妥当。”
柳景淼默默听着,皇帝又说“虽然能力及不上你,但区区一个从五品的晋阳县令,也是有些屈才了。”
柳景淼依旧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他一贯都是如此,只要皇帝谈论到他的家人,他就沉默,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没有意见,似乎是有意避嫌。
“朕还听说他两个女儿都不错,想给朕那不争气的大儿子指个婚,只不过,看你那位兄长的意思,似乎是不大愿意那朕也不好勉强。”
“这儿女婚嫁一事,但看缘分。”柳景淼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皇帝轻笑了一下,叹道“可惜柳爱卿你没有女儿,要不然,朕还真想跟你做亲家。”
“可惜微臣没有这个福分。”柳景淼叹道,然后又说“臣的夫人也十分想喜欢女儿,只可惜微臣子嗣单薄,她便一直想从族中挑一个乖巧懂事的过继。”柳景淼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过继”皇帝觉着有些奇异,从来只听说有人过继儿子,倒没见有人要过继女儿的,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几转,眉开眼笑道“好啊,过继女儿好,女儿贴心,可挑定人选了”
“这个”柳景淼讪笑道“臣忙于公务,还真不知道夫人挑中了谁。”
柳家家族虽然庞大,可论起在京的,目前也就安国公家一支。他们家统共就那么几个女孩子,也不是说你想过继就过继的,还得人家愿意。嫡女自然是不可能的,而庶女,也就那么两个,无非就是在柳英和柳非然里头选一个。
太后多次在皇帝跟前提起柳英,奈何她庶女的出身低了些,若为亲王正妃,到底不像样,可柳景泓又不愿意将嫡女下嫁,皇帝正纠结呢,可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
晚间皇帝去圣慈宫请安的时候,太后又提及穆子契的婚事,这事儿都已经成她老人家的一个心病了,急需解决皇帝便提到了柳英,恰好穆子契也在场,就问他自己的意思,穆子契把玩着桌案上的一个青铜麒麟摆件,随意散漫地说道“柳家的三姑娘,人倒是不错,只可惜出身低了点,孤王的王妃,少说也得是二品大员的女儿吧”
二品大员
皇帝忽然就又想起了今日御书房里柳景淼曾经提及过的过继一事
一旁的太后娘娘打量着穆子契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先前还不确定他是否对柳家的三姑娘有意,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真,若他没上过心,如何知道人家姑娘不错要知道,要从他口中夸谁家姑娘一句,可是比登天还难。
太后神思转了几转,似乎是同皇帝想到一块儿去了,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将她的身份抬一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