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珠来到柳荫面前的时候,十分狼狈,穿了一身下人的青衣,钗环脂粉全无,素净着一张面孔,眼圈通红,肤色暗沉,一脸的憔悴模样。
她这身装扮,原本是进不了雍亲王府的,可她运气好,正好碰上出门买煲汤食材的紫鹊。
紫鹊瞧见柳神珠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好在她是个机警的,也没有大呼小叫的,只是当机立断,以老家来了远方亲戚为由领进王府,将人带到了柳荫面前。
当时柳荫正欲前往账房处理点事务,结果却在半道上遇上了柳神珠。
柳神珠一见到柳荫,情绪十分激动,一下子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万分焦急地哀求“三妹,你救救白郎吧。”原本就已经通红的眼眶,此时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泪。
柳荫还从来没有见过柳神珠这副样子,她一贯都是骄矜的,连眉宇间都是飞扬的神采,总有一股她站在雪山之巅俾睨苍生的神圣之感,而如今却仿佛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仙子一动情,总也是凡人
柳荫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感同身受,她只是不大喜欢她的触碰,或者说是不大习惯,从小打到,她们从来都没这么亲近过。
柳荫低眸看了眼柳神珠抓着自己的手,默默地将手抽了回来,道了句“大姐为何这副模样”语调平静无波。
柳神珠的手空在那里,显得很尴尬。
其实柳荫性子一贯如此,对于不甚亲近的人,温和自持,既不过分亲热,也不冷漠疏离,总是能保持一个既让自己也让对方舒适的距离
此刻柳神珠便是处在那样的距离之中。
但是柳神珠不知道,在她看来,此刻的柳荫是冷淡的,甚至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换做往日,她会觉得气愤,然此时此刻,她根本无心多想其他,她有求于人,少不得是要低头的,为了白牡丹,她愿意。
她默默地收回手,后退一步,福身对柳荫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柳神珠突然而来的恭敬,让柳荫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旁边站着紫鹊也是满脸的纳罕。
姊妹间长久以来的疏远,让她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柳神珠行完礼起身,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母亲此刻还不知道我出府的事情。”
柳荫看看周围,叹了口气,说“回屋说吧。”
这里是前院,时刻都可能会有人经过,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回到屋中,柳荫让紫鹊打了盆水给柳神珠净面,待柳神珠洗完,坐定之后,开门见山地问“牡丹亭首演那日,在白牡丹专属休息室里的那个人,是你”
“是的”
柳神珠也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顿了片刻,幽幽地说“其实我跟白郎”
然她才刚开始说,柳荫却打断了她,道“大姐,在说这些之前,你要不要再考虑清楚些”
毕竟,如果告诉柳荫她跟白牡丹的事,就等于是将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诉之与人,意味着柳荫日后随时都能够拿这个去伤害她。
柳神珠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为了救心上人,她别无选择,再说了,她其实也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柳神珠喝了口水,开始缓缓地叙述她跟白牡丹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的过程在柳神珠的口中十分美好,然开头却并不单纯,而是源于两个女子的精心算计。
原来一开始爱慕白牡丹的人并不是柳神珠,而是柳神珠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周品兰。
这个周品兰乃是当朝周太师的孙女,自幼饱读诗书,温婉贤淑,举止有度,乃是京中贵女中第一规矩之人,连太后都称赞过。然就是这样一个在旁人眼中乖巧懂事、恪守礼教的姑娘,内里却藏着一颗冲破世俗礼教的心。
她在第一次见到白牡丹的表演之后,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从此心心念念,非君莫属。跟所有狂热的戏迷一样,她听过白牡丹所有的戏,知道他的喜好,暗地里偷偷送鲜花,送吃食,递帖子求见然一次次的努力,最终都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白牡丹从不见戏迷,尤其是女戏迷。
但周品兰最终却将此归咎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出色,她的容貌跟她的行为举止一样,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特色。虽然有几分清秀,但跟柳神珠那样倾国倾城的美貌比起来,恍如流萤之于皓月。
当时恰逢长孙贵妃举办海棠花宴,欲为二皇子选妃做准备,当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周品兰,柳神珠,李若萱三人可能性最大。
二皇子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他的妃子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后,贤德乃第一要素,而其中不论是出身,还是个人素质,周品兰都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一个,而柳神珠,因其美貌和“凤命之说”也不无可能。
本来最要好的闺蜜,有朝一日却成了竞争对手,这不得不说让俩人都有些尴尬。然有一天周品兰突然找到柳神珠,跟她做了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