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易过,一转眼,柳申烽从军已一月有余。期间他写信来京都报了平安,只不过信中只说他已平安抵达北境,却并未提及他于何处参军,投身在谁的麾下。
至于柳神珠,本来于氏那边已经答应她可以不用去九凝山五华庵祈福清修了。而宁氏却坚持要柳神珠按照原定计划前往九凝山,柳神珠也答应了。于柳申烽走后的第十日,启程前往九凝山。
至于柳景泓等人,无非也就是终日在家教导族中子弟读书,别无他话。
到了九月下旬,便是皇帝的寿辰。
因不是整寿,皇帝下旨一切从简,可到底是皇帝寿宴,纵然再简,该有的规格礼仪还是要有的。
皇帝的寿辰在十八日。
到了这一日,宫内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各宗室子弟、文武大臣皆盛装出席。
寿宴摆在太和宫。
皇帝和太后坐在大殿中央的高坐上。
柳荫和穆子契身着亲王、亲王妃的品服坐在右边位置的第一排,正对着他们的是福寿大长公主的席位,在她的下面是如今已被降为旬邑郡王的穆子邯夫妇。
穆子邯和李若萱的面色都不大好,笑容牵强。
尤其是李若萱,面色苍白,气色不佳,像是病了。
也难怪,嫁于晋王不过短短数日,就从亲王妃将为了郡王妃,落差不可谓不大。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求来的,怨不得旁人。
柳荫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福寿大长公主。
这位福寿大长公主看着慈眉善目,笑起来就像寺庙里的菩萨,带着慈悲的庄严。虽然不是太后亲生,但是圆圆地脸盘,弯弯的眼睛,长得很有几分肖似太后。
她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除了必要时群臣共同举杯向皇帝庆贺之外,鲜少同人讲话,面前的吃食也基本未动。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地微笑。
大殿中央,悠扬的乐声中,七个穿着彩袖罗纱裙的舞姬正跳着丽人行,领舞的是芝兰,她的舞技深得云纤丽真传。其体态之婀娜,姿容之优雅,缱绻舒展之间,灵动纤巧,堪称“绝伦”二字。更兼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比之云纤丽多了几分娇俏妩媚,那眼神宛如如水波荡漾,娇媚流光。
皇帝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约莫是对芝兰有几分意思。
柳荫忽然很庆幸云纤丽走了,要不然万一要是皇帝看上她,那可就麻烦了。
一曲丽人行艳惊四座。
然柳荫却忽然间觉得索然无味。许是因为想起了云纤丽的缘故,也不知此时她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丽人行跳完了,皇帝厚赏了芝兰并另外几个舞女。
接着是气氛热烈的鼓舞。
柳荫全然没了看的意思。案上的一味山药乌鸡汤颇为鲜香,她多喝了几口。穆子契见状,又给她舀了一碗。
皇室对于柳荫的这一胎极为重视,就连她的膳食也是另外准备的,比如其他桌上的甲鱼汤、杏仁等物,是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桌上的。
穆子契似乎也对歌舞不感兴趣,倒是一心盯着柳荫的饮食。
那些个她爱吃的,他往她碗里多夹几筷,那些个她不爱吃的,他也会往她碗里夹上一筷,只因老太医说了,孕妇不宜挑食。
其中有一道红萝卜做成的菜,样子瞧着十分喜人,可柳荫不爱吃。穆子契偏夹了往她嘴里送,柳荫拗不过他,只得张嘴吃了。
此时,柳荫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令她后背一凉,下意识转头看去,不期然竟撞上了福寿大长公主的目光。
福寿大长公主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浅浅一笑,缓缓垂眸,伸手取过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看上去神色自若。
柳荫疑惑,觉得她是在掩饰。
另一边,李若萱也一直有意无意地往柳荫这边看。
由始至终,穆子契都无心歌舞,只忙着为柳荫布膳,喂食,旁若无人的大秀恩爱,羡煞旁人。
反观穆子邯,却从头到尾只是自斟自饮,毫不顾及于她。
当初她嫁给晋王,是怀着雄性壮志的,晋王妃太子妃皇后
她以为凭着晋王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势头,加上长孙贵妃在后宫的地位,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不成想,不过短短几日,连晋王妃的位置都没有坐热,就被降为了郡王妃,并且还要去到旬邑那样的小地方受苦
李若萱心中酸涩。
想当初,柳荫嫁给雍亲王,人人都以为她嫁了个魔头,日后必定受苦,如今却是受尽宠爱,幸福美满。
她嫁于晋王,窃以为前程似锦,即将踏上云端,成为人上人,不料却跌入尘埃,受尽苦楚。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看着穆子契一勺一勺地喂柳荫喝鸡汤,李若萱只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半,眼睛疼的厉害。
除了羡慕,她已是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今唯一剩下的,只有绝望和对未来的恐惧。
大殿中央的鼓舞仍在继续,十余个青壮年男子在大鼓间来回跳跃,拍打,发出咚咚咚的鼓声中,气氛被渲染地渐渐热络起来。文武大臣们开始相互交谈,敬酒。
气氛到了浓处,大殿之上已是出现了喧笑之声,倏忽又被鼓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