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薄,怎地了莫非这铺子有何古怪不成”
见吴襄疑惑的看着自己,薄若幽不答反问,“这铺子如今可还开着”
吴襄有些唏嘘的点头,“开着,他们铺子乃是有样学样,此番查过去,掌柜的将剩下的黄金膏尽数交出,处处都十分配合,侯爷早前说此番行事要紧中有宽,若只是散卖,又证供清楚的,便不必赶尽杀绝,免得令商户们畏怕。”
薄若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捕头可还记得那日闹市纵马的案子”
吴襄自然点头,薄若幽继续道“捕头说过,说卫家少爷到了衙门之后,言行很有些异常。”
吴襄仔细回想起来,而后蹙眉,“是这样,他看着不显,可到了牢中被查问时,言辞便颇有些不像样。”说着吴襄剑眉微扬,“你莫非是怀疑卫家的公子也在用那黄金膏”
薄若幽颔首“他们同行之人有忠义伯家的二公子。”
霍轻泓手中黄金膏便是冯烨所赠,相较之下,冯烨亦更可能会将黄金膏赠与卫衍。
吴襄却摆手,“不是不是,忠义伯家的二公子前夜来过衙门,是来向侯爷请罪的,当夜侯爷便令他将与他交好的碰过黄金膏的人一一招出,可这其中却并没有卫家公子。”
薄若幽秀眉皱紧,这令她有些意外。
冯烨乃是安阳郡主之子,而卫述早年间娶了徐家的女儿,两家算起来沾亲带故,且那日出事之后,冯烨十分明显的想要护着卫衍,他们的关系,只怕还在冯烨与霍轻泓之上,既是如此,冯烨得了黄金膏这般好物,怎会不给卫衍
薄若幽下意识觉得冯烨在说谎,不由又问吴襄,“二公子可交代何处得来的黄金膏”
吴襄想了片刻,“说是在长宁侯名下的曹家产业之中见识到的,而后觉得此物十分玄奇,便带回家中用过几次。”
“他并未有病瘾”
吴襄点头,“他月余之间用过几次,后来陪着他父亲出城了几日,便耽搁了下来,说是不用此物,便十分困倦疲惫,亦容易生怒,可病瘾却也不算。”
说至此吴襄叹气,“这几日查访所得,这些人皆是如此,三两次之后也不算成瘾,可彼时身体已经中毒,若不用此物,便觉困倦不快,如此一来二去,用的多了,越发仰赖此物,时而生了瘾也难以发觉。”
见薄若幽满面沉思,吴襄反应了片刻道“你来没问城中黄金膏引出的病况,你莫不是为了户部侍郎宋大人的案子”
薄若幽见他已经猜到,便点头应了,吴襄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此事一开始掩的极好,这几日事情才漏了出来,所以宋大人当真是被人毒害”
宋昱遇害已有数日,再如何严防死守,四品朝官被害,终究掩不住,薄若幽应了,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又问吴襄,“侯爷今日可会回衙门来”
吴襄略一摇头,“只怕不会了,城南给病患们临时安置了营帐,戍卫靠着巡防营,营中所用是靠着衙门来调配,每日肃查出的售卖黄金膏的铺子和新增的病患亦要送来衙门统总,侯爷前两日是定要来与大人商议明日如何安排差事的,只是今日太医院的太医们会在营中问诊,只怕侯爷会令人将公文送去侯府,不会专门过来。”
时辰已近黄昏,薄若幽闻言便不再等下去,她心中有了猜测,眼下想自己去佐证,于是告辞离开衙门,令周良驾车赶往卫家的茶肆。
薄若幽的想法极简单,黄金膏是美人笑制成,而城中遍寻不见美人笑,那换一种可能,宋昱说不定是去了有黄金膏之地。
那日卫衍脚上沾着红泥,后来薄若幽问过程蕴之,心知红泥并不算铁证,再加上直使司查到卫述当日在府中并未见客,她便一度打消了对卫家的怀疑,可再联系到卫衍当日到了牢中的异样,以及冯烨赠黄金膏给霍轻泓的行径,她心底疑问不免又生。
更诡异的是,冯烨竟会不赠黄金膏给卫衍。
而宋昱当日从三清观出来,即便不是见了卫述,那他会不会去见了其他卫家人呢
毕竟户部贪腐案引的朝中动荡,薄景谦这个户部员外郎与自己的上司私见都要在三清观之中,那卫述这个户部尚书也不可能轻易与宋昱私见,免得引人怀疑。
马车沐着夕阳余晖辚辚而动,薄若幽坐在马车里细细盘算,从离开三清观,到黄昏时回府,足足两个时辰,可三清观极其偏僻,宋昱并未带任何仆从,亦没有坐骑,只靠着脚程去某处,而后还要回位于本就在城东的府邸,那么他当日能去的范围其实十分有限。
薄若幽仔细算了一账,也不过北至皇城,南至城东的平宁坊,西至西市,而若他未去西市只在城东,时间上便极其宽裕,若是见人,二人还可相谈小半个时辰,此前直使司也这般排查过,却只顺着美人笑的线索查,最终难有所获,那如今循着黄金膏的踪迹,不知能否有所获。
卫家的茶肆正在东市以北的广安街上,薄若幽从三清观到城东南的府衙,正好贯穿了半个城东,因此对城东坊市星罗棋布的格局更为了解。
此番黄金膏在城中流传,因城东多为权贵所居坊市,因此东市以北多民坊而少商肆,相较之下,黄金膏更多的在青楼酒肆遍布的城西以及未央湖畔兴起,整个城东,除了东市中多有商铺贩卖黄金膏之外,南北民坊间都少有商肆受此波及。
这般一对比,地段极好的卫家茶肆便显得有些突兀,而此处去三清观,脚程不算太远,回宋昱的府邸,距离亦算适中。
贩卖黄金膏的卫家茶肆,用了黄金膏神志不清而后于闹市纵马伤人的卫衍,宋昱死前见过的人又都有产业在卖黄金膏
黄金膏黄金膏
一粒种子虽是牵出了美人笑,可黄金膏才是最终谜底,那么宋昱当日是在何处中毒所见之人,会否是卫家其他人那时候因不算铁证,不必追查卫衍当日去了何处,脚上又如何沾了红泥,可如今疑他用了黄金膏,薄若幽却尤其想知道他那日去了哪里。
夜幕初临之时,薄若幽停在了卫家茶肆外,广安街是城东有名的富贵街,此间虽不比东市热闹,却亦没那般嘈杂喧嚣,沿街的酒肆茶楼皆高阔恢弘,常言此处一掷千金,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踏足,薄若幽掀开车帘望着茶肆门额,只见内里华灯初上,灯火煌煌,出入之人皆是锦衣贵胄,仆从成群,而茶楼内重帘摇曳,十分私密,虽有丝竹之声绕梁,却又少见寻常茶肆的笑闹喧嚣,只在外面看,便给人矜贵雅致之感。
宋昱当日是否来过此处冯烨为何为提及卫衍用黄金膏卫家和黄金膏有无干系宋昱别毒杀的缘由到底是因为户部贪腐,还是亦有黄金膏的缘故
疑问纷杂,看似关联不大,却又多有牵绊,薄若幽一时理不清,而她并无衙门公差身份,径直上去探问更是不妥,她沉吟片刻,还是打算将此念告知霍危楼,敲了敲车门,她令周良往武昭侯府去。
马车沿着长街缓缓而动,阑珊灯火映入车厢中,光怪陆离之色亦引的薄若幽朝外看去,这一看,她忽然看到了茶肆对面有一家酒楼,飞檐之上招展的酒旗中,有一面上书了“云州烧酒”四字,薄若幽心底一动,莫名觉得“云州”二字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薄若幽豁然想起,宋昱的族地,不就是在云州
而在沁水县卫仓贪腐刚败露不久,宋昱便将妻儿送回了云州族地,他如此警醒,仿佛料到了自己危机四伏,那时候才不过二月末。
薄若幽却忽然想到,二月末,黄金狗已经流入京城两个多月了,只是还未闹出太多乱子,没有人发觉此物有毒。
薄若幽心底微动,忽然抬手敲了敲车壁,“良叔,停下。”
周良将马车停在街边,薄若幽下马车,径直入了这名叫云间客的酒楼,她刚进门,一个跑堂小厮便迎了上来,见她是独自一人带着仆从前来,小厮有些诧异,“姑娘可是要先等人”
薄若幽摇头,“不是,只我一人。”
此店内布置典雅,颇有意趣,薄若幽选了一处靠窗雅间落座,小厮便有些迟疑道“姑娘要用些什么我们店内以云州酒闻名,姑娘不要酒吧”
“我要你们的云州烧酒。”薄若幽没有迟疑,又要了几样小菜,再令周良落座。
她这些酒菜几乎全是为了周良点的,周良抓了抓脑袋,听令坐了下来,等小厮上菜品之时,薄若幽便问“我看你们店内卖的酒皆是云州来,亦颇多云州菜品,东家可是云州人”
小厮笑着应是,“让姑娘猜到了,我们东家正是云州人,不仅如此,我们店中伙计,也颇多云州来的,小人便是。整个京城,也就咱们店中的云州酒菜最为地道,很多移居京城的老云州人都是咱们店中的常客,姑娘您莫非也是云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