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楼里,歌舞齐奏,凤箫龙笛争鸣,来此地寻欢作乐的富贵公子们饮着杯中的琼浆玉液,抱着柔弱无骨的美人儿,简直是遁入了人生极乐。
一行人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牡丹厅“,陆茗庭看着随处可见的奢靡场面,脑补出顾湛年少时在此处玩乐的情形,心头不禁醋海生波,一张小脸儿也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晏明辉看了陆茗庭一眼,以为她被这种场面吓住了,打趣道,“杜兄斯斯文文,一看就不常来这种地方。杜兄莫要拘谨,尽管敞开了玩儿,今天晚上我请”
说罢,他冲小厮豪气地挥了挥手,“去请莺娘过来,就说这里有位故人,想重温她的歌喉。”
莺娘是玉春楼里的头牌歌姬,凭借清亮圆润的歌喉名扬淮阴,随着她名声大噪,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随便一支曲子都要价数百两,抵得上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开支,故而,平日里点她出场的客人非富即贵,少之又少。
晏明辉出身士族之家,家底殷实非常人能比,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塞牙缝的小钱。
他点了几瓶玉酿酒和点心小菜,冲顾湛和陆茗庭笑道,“顾兄和杜兄初来乍到,又肩负皇命,想必淮阴官员都翘首以盼,等着明日为二位仁兄接风洗尘,今天晏某能在夜市上得见老友,怎能不叹一句缘分”
晏明辉是个话痨,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可抵百万雄师,从坐下开始就没停过口中的絮叨。
顾湛应付着和他说了些年少之事,便听见一声“莺娘到”。
丫鬟小厮鱼贯而入,随后,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抱着琵琶走进包房。
她穿鹅黄色轻纱夏衫,袒露出锁骨和脖颈下的一片莹润肌肤,再往上瞧,眉目多情婉转的不像话,写满欲拒还迎,一看便是欢场里的风月老手。
女人看女人,眼光尤为毒辣。饶是陆茗庭这种见惯美色之人,被莺娘望一眼,也觉得浑身筋骨酥软。
头牌歌妓不轻易开嗓,莺娘径直端坐于珠帘之后,名伎的派头十足。
自有小丫鬟把歌单子递过去,问道“三位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那丫鬟杏眼含春,径直忽略了陆茗庭和晏明辉,把单子往顾湛面前送了送,红着脸道,“公子,您瞧瞧,上面几首都是姑娘拿手的曲儿”
男人眉眼冷峻,生的龙章凤姿,就算眉头微拧,也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度。
陆茗庭一阵气结,恨他不动声色就能沾花捻草,连玉春楼的小丫鬟也不放过,登时愤愤不平起来,抿了抿粉唇,往那张红底描金的单子上偷瞄了一眼。
顾湛压根没看那单子上写了什么,便摆手欲说不要,没想到陆茗庭玉手一指,朗声道,“素来听闻莺娘的歌喉「婉媚」过人,顾兄多年未闻,依旧念念不忘,既是如此,就请莺娘唱这首最贵的曲儿,让杜某也见识一番莺娘的歌喉罢。”
顾湛闻言,俊脸上的神色精彩的很。
什么婉媚过人,不过是年少不知事,一句随口的玩笑话。至于莺娘,他早就忘了个干净,偏偏她听到了心里去,还说什么念念不忘苍天作证,他什么时候念念不忘了
顾湛抬手捏了捏眉心,凤眸往下一瞟,看清陆茗庭指的曲儿名,脸色登时一沉。
晏明辉见了,也忍俊不禁道,“没想到杜公子看着腼腆内敛,原来是个性子奔放的”
陆茗庭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看了眼自己指的曲儿,见上头用蝇头小楷写着“十八摸”三个字。
这怪不得陆茗庭。伺候人也分三六九等,以前在明月楼的时候,她读的是诗词歌赋,学的是阳春白雪,压根不知下里巴人为何物。诸如“十八摸”之流的淫词艳曲,是下等歌姬才学的吃饭营生,鸨妈妈怕污了她们的耳朵,是断断不让她们接触的。
故而她压根不知道“十八摸”唱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点的曲儿有什么问题,坦坦荡荡迎着他的目光,质问道,“我点的有什么不妥么”
顾湛欲言又止,碍于身侧的晏明辉,并没有直言其中的缘由。
晏明辉笑道,“良辰月色,当听佳人一展歌喉,增些缱绻情致。杜公子点的妥当至极,怎会不妥”
顾湛舔了下薄唇“还是换一个曲儿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