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戚斐现在的感觉,是惊讶与恍然大悟,要远远多于难过的。
毕竟不是一出生就成为了这只穷兽的。无论再怎么样全身心地沉浸在第三次套娃里,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体还在后世等着她回去。套娃再漫长,最多苟到这具身体死亡的时候,就会结束了。
而且,刚来崇天阁时,为了让众人放心她,她还撒了个谎,说自己只剩一年命了。实际是还有三年的,即便被放了两次血,剩余的缓冲期,也会更长一些。怎么说,也不会少于两年吧。
薛策估计是以为,她经此一役,寿命就被扣得只剩下了可怜巴巴的几个月了,所以才一下子接受不了。
乖乖,这么说的话,几个月后,薛策发现她还活蹦乱跳地苟着,命不仅没缩短,还负负得正地延长了,岂不是会很震惊?
戚斐:“……”
她,穷兽斐斐,妖兽届的励志代表!千年一遇的延寿奇才!
薛策见到她低着小脑袋,肩膀微微在耸动,似乎是在哭。心仿佛也被一块破布堵住了,不知道安慰什么才合适,只好有些生硬地说:“你……你别哭了。”
被自己逗笑,可因为气氛不适合,正在努力憋着的戚斐:“……”
她深吸口气,才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来,可一见到薛策的脸,就想到了“延寿奇才”四个字,嘴角忍不住提了提:“我没有哭,我是在开心呢。”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但双颊,确实没有泪痕。薛策难得有点懵了:“……你开心?”
“我当然开心。”戚斐笑着说:“我原本以为,自从上回那件事后,薛公子你就不太喜欢我了。但现在……你这么着急地跑来找我,还一直追问我被取了多少血,是在担心我,为我打抱不平吧?”
薛策怔住了。
“你也知道,我们妖兽的寿命不长,所以,最希望可以在预估的时间死去,最不想的就是结束得不明不白,连和至亲至爱告别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我认为那是我该做的事,什么后果我都能接受。我只是介意,在我有权利知道的事情上,被蒙骗,被糊弄。这会让我觉得,没人把我当一回事,自己不被尊重,也不被信任。”
“……”
戚斐拾起了旁边叠好的一张干燥的布巾,拭去了他脸颊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明亮的双目微微弯起:“而你没有这样对我,所以,我很开心。”
她现在的心眼,好像真的变得忽大忽小的。
有时候什么都介意,还心眼极小,总是蔫坏蔫坏地故意气他、膈应他。
但有时候,也可以一下子就对他所有死蠢又直男的举动释怀。
比如现在。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她不会去计较裴世佳骗她。却唯独不能接受,薛策
在这种事上对她撒谎。就像女孩子不能接受男朋友在她重视的问题上骗她——虽然目前的薛策1.5还不属于她,但是,就让她厚颜一会儿,打这个比喻吧。
她也不想庸人自扰地预设,假如这件事里受伤的峰主换成薛策的师父,他会如何抉择。正如她不会去问男朋友“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救谁”这种无聊的问题。因为这种假设出来的烦人问题,就算得到了答案,也是不能当真的。
只有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才会暴露出他心底真实的答案。
薛策嘴唇动了动,却是无话可应:“……”
这段日子,她表面对他温柔体贴,实际上那一肚子的小心思,真的以为他看不出来么。时不时就戳他的肺管子,对他没几个笑脸也就罢了,在同一时间,她竟然与裴世佳的关系,在暗地里变得那么好。
昨天临睡前,他望着黑暗中的帷帐,已经暗下决心,要以牙还牙地冷一冷她,掌握回关系的主动权,不能让她继续爬到自己头上去的。
不是和你的裴大哥关系好吗?行,有本事以后都去求他吧!最好搬走,他眼不见为净。
但不过一夜睡醒之后,他便反悔了,还将昨晚发的一通毒誓,都心安理得地吞进了狗肚子里——凭什么放她开开心心地走掉?他祝融峰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当初眼巴巴地哀求他,说自己要留下的人,可是她!
现在想反悔?迟了。
就算对他如何不满,也别想轻易走掉。
不但不放她走,他还偏要看看,裴世佳是有多好,究竟和她哪来的共同话题,要一天见上几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