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把总徘徊着,沉声道:“闵恩衍,你先赶紧去训练吧,一切以优秀兵士评选为重。”
简玉纱抱拳道“是”,并且淡声说:“不管黄把总信不信,罗队长几次想讹诈我的银子,我不从他,他便百般刁难于我,我没有证据,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告退。”
陆宁通也抱拳道:“黄把总,告退。”
营帐里,只有三个人。
罗队长双手发抖,面色惨白地辩解:“把总,他仗着自己伯爷的名头,在班里就没老实过,您若不信可以去班里打听。我承认我为了队伍里的团结和平衡打压过他,但我没有讹他银子。”
正管队弱弱发声:“禀把总,我以性命起誓,罗队长说的都是事实,罗队长是个好队长。”
黄把总挥挥手,让正管队先出去。
正管队走后,黄把总一个打耳光重重地甩在罗队长脸上,瞪着他道:“你他娘懂不懂事儿?几年了咱们司才出现一个有希望拿优秀兵士的人,你不知道轻重缓急?现在闹这事儿,你想干什么啊你?”
“黄把总,是属下的错。”
罗队长面部不停抽搐着,死死攥拳,不敢替自己解释一句。
军营里没那么多温和讲道理的时候,暴力就是讲道理的方式。
黄把总又指着罗队长的鼻子说:“你们每个班的队长,是老子一个一个点了头的,你有事儿,等于老子有事儿。罗铁,老子告诉你,老子要是被你连累了,你给老子等着!”
罗铁垂头不语,心里却在发憷。
黄把总发了一通脾气,热的不行,敞开衣服说:“滚蛋!把你们高领队过来。”
罗铁忐忑地叫了四队的领队官过来。
黄把总又把高领队一顿训:“你他娘怎么当领队官的?总共才四个人你都管不好?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都看不见?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五年了,五年!你们队里出过一个有资格参加评选的人吗?还不当宝贝疙瘩一样供着!人家真要有点作为,万一从幼官舍人营出去了再回来,指不定谁是谁的头儿!你是在给谁找麻烦?你是自找麻烦!”
高领队心慌的很,“闵恩衍”一入营他就关注过,但关注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谁知道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眼下由不得他东想西想,只能老老实实道:“黄把总,属下知道了,我回去会好好盯着罗铁,不会让他胡来。”
“滚滚滚。”
黄把总训完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压根儿就睡不着了。
评选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九天之后,是个什么结果.
简玉纱自把总营帐里出去,和陆宁通对视一眼,便分道扬镳。
她速速赶去靶场,却还是迟了,二十个兵士,到了十八个,袁烨在兵士身后的沙坑里站着。
简玉纱站在九号位置上,纹丝不动。
六号兵士,在简玉纱之后,姗姗来迟。
袁烨从沙坑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单次计时用的沙壶,和漏斗一个形状,区别在于沙壶是漏的。
他将沙壶放在地上,从沙坑里抓了一把细沙子扔进去。
袁烨走到六号兵士面前,面无表情问他:“为什么迟到?”
六号兵士答说:“报,我不知道具体该什么时候来,所以来迟了。”
袁烨表情没变,只是瞳孔明显暗了些,他说:“别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来,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答。”
六号兵士嘴角微动,气势弱了一半,他说:“我打了个盹儿……”
袁烨一脚猛踹过去,六号兵士像是飞出去一般,直接倒在后面的沙坑里。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始料未及。
“全体向后转!”
袁烨下完命令,负手走到沙坑里,从六号兵士的头上跨过去,最后踩着六号的胸膛,低头蔑视着六号道:“你可以迟到,大大方方告诉我就行,我允许你晚来,甚至可以直接不来,但我不允许你说谎。一个兵士在战场上对将领说谎,意味着谎报军情,延误军机,死不足惜!”
六号兵士躺在沙坑里无法动弹,他流着眼泪看袁烨,低声抽泣。
袁烨挪开脚,低吼一声:“入列!全体向后转!”
六号兵士从沙坑里爬起来,踉跄入列,和大家一起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站着。
队伍里的气氛,变得凝重。
袁烨走到简玉纱跟前,也问了同一句话:“为什么迟到?”
简玉纱目不斜视,平静道:“班里有人污蔑我打断他两根肋骨,因涉及是否取消我参与优秀兵士评选名额,所以我和队长一起面见把总,耽误了时间。”
这个答案比六号兵士的借口有意思。
袁烨淡声问道:“事情解决了?”
简玉纱:“解决了。”
袁烨点点头,退后两步,高抬一脚,踢到简玉纱脸前,在碰到她鼻尖之前,停住了。
其他兵士,纷纷替简玉纱倒吸一口冷气。
袁烨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简玉纱的表情,却见她脸上一丝多余的神色也无,她不打算躲,也不怕,好像他一脚踢下去,她就准备受着了。
他收回长腿的时候,其他人莫名松了口气。
简玉纱淡然的像是置身事外。
袁烨在兵士面前走了一圈儿,说:“我不过是你们的临时教练,只会和你们待九天,如果因为这么小的恐惧就要说谎,根本不配做一个兵士,更配不上‘优秀兵士’的名誉。我说过,我不会扶烂泥上墙,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兵士们大气不喘,沙场上只有呼呼风声。
袁烨吩咐说:“举起你们的右臂,从一号开始,竭尽全力抵挡我的右臂。”
他走到一号跟前,朝一号的手臂挥拳,两臂呈“十字”相交,一号咬紧牙关,却还是不敌袁烨,疼得龇牙。
从一号到五号,袁烨一顺打下去,没有一个不皱脸的。
袁烨气定神闲,铁臂像是不会痛。
轮到六号的时候,他直接越过去,和七号交臂。
八号之后,就是简玉纱。
袁烨攒了劲儿,猛挥过去,简玉纱蹙眉接招。
力量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出来的,闵恩衍的身体,不敌袁烨。
是以两臂相接,疼自是不必说,简玉纱的手臂瞬间发麻,指尖都在发颤,但她没有其余兵士那般夸张的表情。
袁烨略多看简玉纱一眼,便继续往后试。
前五个一司的兵士不过尔尔,后几个就更差劲了,全部折在袁烨手下。
一圈儿下来,二十个兵士,除了前三个和简玉纱,还有六号,都已经揉着手臂,东倒西歪。
袁烨评价说:“臂力都不怎么样,猎射的时候,敌我双方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谁射的更远,就更有优势。全体搭箭拉弓,保持姿势。”
二十个兵士,拿起自己的弓箭,拉弓站着,却不放箭。
袁烨道:“保持满弓,最后放箭者,为优。”
众人知道,这关乎着训练中等级的评定,便铆足劲儿,拉满弓不放箭。
一刻钟过去,就有兵士坚持不住,将箭射了出去。
陆陆续续的,兵士们都将箭射了出去,简玉纱排在中下游的位置,彭行谦坚持到最后,放完箭后,手臂已经不受他控制。
袁烨道:“还凑活。原地休息半炷香时间,要如厕的自己去。”
兵士们弯着腰,揉捏着手臂,简玉纱立在原地不动。
袁烨扫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兵士们见他走了,才真正放松,有坐地上的,有蹲着的。
八号兵士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故意找机会揍我们,折磨我们,我就不信他真能百步穿杨!”
其他几个司的兵士也颇有不满,怨声载道,六号又恨又怕,低头骂了一句:“狗娘养的。”
简玉纱沉着脸道:“骑射教练教授的方法没有错。”
教授方式是很粗暴,但方法没问题。
八号冲简玉纱道:“你一个四司的,有什么资格说话?”
一司几个兵士心知肚明袁烨身份,全程没插嘴。
彭行谦听不下去,提点了八号一句:“他是威国公家的三郎。”
几个兵士愣了片刻,没想到骑射教练这么有来头。
八号“嘁”一声,说:“那就是仗势欺人呗。”
“就是就是,把六号踢成那样,究竟有没有把咱们当人看!”
“来了来了,别说了。”
八号不服,脖子一横,道:“我就说!我说错了吗!”
袁烨眯着眼走过来,只言片语飘进他耳朵里,还有兵士们一脸骄兵的样子,他轻而易举就猜到了兵士们的谈话内容。
他走到八号跟前,漫不经心地问道:“说什么呢?”
八号头皮有点发麻,语气不似刚才那般轻慢,“报,我们队里从来没用过这种训练方法!”
袁烨轻笑一声,问他:“你几司的?”
八号声音不小:“二司!”
袁烨讥笑道:“二司的……就你们司那几个不入流的队长,你也好意思跟我横?”
一言激起群愤,二司以下的兵士,大多数都对袁烨更加不满。
袁烨走到彭行谦面前,借了他的弓,朝靶上射出一箭,没找手感,没瞄准,箭一答上弓,便直直射出去,羽箭在眨眼间穿破靶心。
这难道还算不上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兵士们都老老实实闭上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点问题的地方已经修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