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2日大暑,广州粤龙基地
清晨六点,五号食堂大门便开了,一百多名幸存者排队把号牌亮给记录员,端着稀粥、咸菜和馒头寻找座位。
“听说了么,又闹起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李志华放低声音,瞄瞄自己肚子,又把目光移到地面石板,补充道:“昨晚的事。”
这话没头没尾,可在粤龙基地待过一段时日的人都明白,指的是正首领杜志飞和副首领丁磊。
和其他基地不同,粤龙基地本来就是由两股势力组成的。老首领出自广州军区,德高望重,手腕强硬,把基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底下人心服口服;可惜狩猎发生意外,老首领惨死,偌大粤龙就此群龙无首,人心涣散。
两位副手杜志飞和丁磊势均力敌,各不相让,僵持一个多月才在医生学者的劝说下各退一步,把粤龙基地从火并的边缘拉了回来。
杜志飞拿下首领位置,丁磊屈居第二。可后者无论人手、武器和实力都不比杜志飞差,隐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一年以来,两万幸存者的粤龙基地无形中被割裂成两半,倒令人提心吊胆,像坐在□□桶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对面黄立涛低头喝粥。他是位憨厚老实的男子,刚刚相亲成功,眉宇间透着喜气,只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我打算去趟佛山。”
李志华还没说话,旁边陈楠楠已经皱起眉头:“无间道啊?”
灾难爆发第五年,野外能得到的物资早被争抢一空,道路越发难行,各大城市被数十数百万丧尸占据,想得到有价值的东西只能扮成丧尸潜入去,成功率可不算高。
黄立涛点点头,带着侥幸心理:“我成功过两次了,小心点,应该没事。”
陈楠楠胆子小的很,靠在身畔丈夫王嘉肩膀:“嘉嘉,你别去,你不许去,知不知道?”
谁喜欢扮成丧尸呐?王嘉是个急性子,同样不适合“无间道”这种高危险工种,还是踏踏实实清场干活吧,“老黄想攒点家底娶媳妇,我都有老婆了,还玩命干嘛?”
黄立涛被他说穿心思,笑容比黄连还苦。单身女性向来是被争抢的对象,他无权无势,相过七、八次亲,好不容易这回成了,不拼命弄点好东西回来,人家怎么肯嫁?
至于危险不危险,他就顾不上了,好在前两次都在有经验的幸存者带领下潜入县城,背出一桶汽油和若干物资,回基地换到一套二层小楼、称手武器和大量积分,着实发笔小财。
“试试呗。”黄立涛拿定主意,万一这次运气好呢?弄到把枪就不用愁了。“老李,你也去吧,还能搭个伴。”
如今汽油短缺,车辆也被中层以上把持,普通人外出狩猎只能结伴步行,一来一回
两、三个月很正常。
默默听着的李志华迟疑起来:他是普通劳工,妻子是后勤,一儿一女干不了活,勉强饿不死,生活质量就不用提了。
“还是老首领好。”憋了半天,李志华冒出一句。
谁也不吭声了:以前人心齐,首领指哪儿打哪儿,小些的镇子和县城都被引开丧尸、收割大批物资,人人吃得饱穿得暖;现在不行了,库存光了没人补充,双方光顾着设立小金库,欺男霸女倒是一个比一个强:杜志飞十来个小老婆,丁磊专门勾引有夫之妇,还逼死了人命。
赶来吃饭的越来越多,不少人围在桌边等着,几人匆匆吃完,也就起身走了。
临分别,李志华琢磨半天,终于冒出一句:“我和我老婆商量商量,晚上给你回复。”
黄立涛顿时高兴起来,光是前往大城市就危险的很,多个自己人当然好。“干脆,晚上我去你家吧?我带一包饼干,还给俩孩子带好吃的。”
物资紧缺的原因,基地只负责一日三餐中的两餐,除了早餐,午餐/晚餐只能挑一顿,其他概不负责。
糖可是好东西,李志华喜滋滋谢了。
陈楠楠夫妻也凑热闹,贡献两棵青菜,可以熬菜粥了。
前往大门的路上,陈楠楠郑重地说“嘉嘉,别跟着老黄凑热闹。李志华疯了,他根本不是无间道的料,简直不要命了。”
同为男人,王嘉却理解黄李,养家糊口的重担足以把任何男人压垮。
“老黄得娶媳妇,老李四张嘴。”他满心遗憾,自己和陈楠楠不敢生孩子,世道就是这么残酷。“我们不跟他们混,无间道那玩意恶心着呢,什么肠子肚子卤煮百叶,我可不稀罕。”
要是能再吃一顿灾难爆发之前的溜肥肠、卤煮火烧、芫爆百叶就好了,王嘉直流口水。
7点不到,外出清场的三百人已经在南门内侧集合完毕,随着一声哨响,沉重铁门被十条壮汉推向两边,王嘉随着队伍大步前行。
离开基地数十米,他回身朝恋恋不舍的陈楠楠挥挥手,直到大门合拢才拔出两把长刀,有点像武侠剧里的龙套:“走,干活去。”
所谓清场,无非是把基地附近徘徊的丧尸杀死、拖到坟场就地焚烧、掩埋、消毒,否则天气太热,引起瘟疫就糟了。
前次交易会,听说数百公里外的某某基地就是因为消毒不及时,引起大规模传染病,先是老人小孩,随后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有极少数人逃出来,途中还被丧尸吞噬大半。
这年头缺医少药,除了基地首领和高层,病了只能喝热水硬抗,靠免疫力和病毒作战;赢了活下去,输了只能挖掘墓穴。
那也总比变丧尸强,王嘉安慰自己。
砍倒一只昨天夜间溜达过来的丧尸,他和同伴一人一只脚,把丧尸拖在
地面前行。粤龙基地周边共有四处焚烧场,他们挑选最近的西南那座,还得走一公里呢。
“妈的,简直跟恐怖片似的,荒原抛尸。”王嘉擦擦汗,衣裳都湿透了。
同伴回头看看,丧尸两只红眼睛兀自睁着,看着确实恶心。“谁说不是呢!非得大老远拖过去,就地埋了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