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从怀里取了帕子按在白霜的眼角,低低说道:“我很好,白霜姐姐莫哭。”
白霜忍了忍,复说道:“明日我送些霜来,小郎君可是得好生擦着,这可是要读书的手,定要将养回来才是。”
虞玓不欲白霜再哭,便应了。
一个白天的功夫,刘家人帮着虞玓忙里忙外,除了书籍与正屋被小郎君强着要自己打理,其他的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便是虞玓婉拒却也是无用。就连习惯了虞家,知道小郎君同徐娘子一般善待下人的白霜都说:“知道小郎君心善,不如这般想着,当初便是娘子待我们极好,这才让我们有了回报的心思,却不单单是为小郎君的。”
抬出这句话,虞玓也是无法,只能在诸位忙活后,出去在县城内的酒席定了桌饭菜,且在刘叔的布置下,同街坊邻居打了个招呼,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盛饭。
虞宅里的水井等布置依旧能用,除了那些许残破需要修补,便再无其他的麻烦,这皆是老刘看顾得好。当年的小郎君在老刘执意如此后,每年都会送一笔钱到刘家,这是虞玓的倔脾气,说着:“当初这虞家是雇了您的,这钱要是不收,便宁愿请人把您请出去,都不能这么麻烦您。”老刘才算松了口。
虞玓明日便要去县学读书,往日能自己做的些家事便最好要寻两个人来帮忙,就在他想让刘大哥帮忙去寻人时,老刘头笑道:“我家这口子做饭也是不错,若是小郎君不嫌弃,就让她来吧。还有白霜,素日里是在屋里做些活计,可我嫌弃绣工伤眼,想让她罢了。若是您愿意的话,便也让她做些清扫的活计。”
小郎君如何不清楚白霜的绣工出彩,寻常多赚的钱哪有嫌弃的道理?这不过是刘叔想帮忙的托词。
虞玓顿了顿,推脱的话在嘴上绕了一圈,变作了其他:“您说的是,但是这工钱如何,却是得我来说,明日定了后便按月结钱。”老刘头混不在意,就这般定了。
虞玓当即给了五百钱给刘嫂,让她明日能买些需要的东西回来,再同白霜说:“等明日白霜姐姐从家来,家中的钱还是你来管。”当初虞玓院里的月钱便都是白霜来管着。
白霜笑着点了点头。
待街坊邻居都散去,这吃完的宴席也都撤下,浑身酸软的虞玓送走了刘家人后,就把自己丢到了刚铺好的被褥里去。昏暗的油灯中,他抬手看着胳膊上的麻衣布料,这身穿习惯了三年的衣裳,怕是明日起就要换下来了。
“喵。”
短促的叫声后,虞玓转头看着不知何时静静出现在他床头的巨猫。小郎君偏头想了想,想去摸大猫的脑袋,被漫不经心的尾巴抽了抽手腕,有点疼。
不给,也像是轻柔的叱责。
虞玓抿唇笑。
这猫尊贵得很,要是干鱼那种货色,他是饿着都不愿吃。
虞玓的喜怒哀乐总是淡薄了些,偶尔遇到这种情绪外露的模样,是如此的鲜活可爱,就连素日里脾气阴郁冷漠的大猫似乎都柔和了些,任由着他骚扰。
也不生气。
一刻钟后。
个屁!
巨猫咕噜着喉咙威胁着打算偷摸他猫耳朵的虞玓,狰狞露出獠牙。
那根蓬松的大尾巴啪叽地拍在虞玓的脸上,矜贵冷漠地阻止了虞玓,顺带把他淹没在毛绒绒的猫尾巴中。
大胆!
一声不知是郁闷、暴躁、亦或是凶残的猫叫徘徊在虞玓的耳边,“喵呜——”虞玓把自己的小脸闷在软乎乎的被褥上,低低呢喃着:“我以为你不肯跟我回来。”
李承乾不说话。
和小郎君相处久了,便能知道这看着端方正经的清冷小郎君对那些柔软的事物,譬如那花那草,再譬如他这只体形巨大性格凶残的猫,皆怀着柔软的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不惜软化了自己那冷漠僵硬的外壳,露出小郎君软软嫩嫩的内在,那双清透的眼眸仿佛这么远远地看着大猫与花草,就心满意足。
李承乾冷静的猫瞳斜睨着虞玓。
他在庞大阴影的瞪视下慢吞吞缩短着和大猫的距离。
床头的漆黑猫团默不作声,在无声到近似冷漠的默许中,虞玓小小声:“我就摸一摸,轻轻的。”那气声般的动静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大猫还是在说服自己。
虞玓试探着去摸猫的背部,旁的一概不碰。
他撸猫的手法很轻柔,却都挠在骚处,哪哪都舒服,就算是巨猫很是坏脾气,渐渐也软化在了撸猫的那只手下。小郎君不辞辛苦给这只巨大的猫撸着,偶尔还嘀咕着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小话:“老刘说要送些束脩,刚才赶着去帮忙备下了……你的毛真好摸……明日要去问问绣娘一日的工钱几何……”
夜幕沉沉,豆大的油灯能照亮的位置不多,床沿的阴影摇曳,似是床帘在晃动着,小郎君絮絮的话语在寂静空旷的屋里回响着,时而淹没在几声冷漠的喵喵叫中,就足以为这画面增添几分柔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