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有趣的话题一讲可就不易停止,所以他忍住没有讲出口。
赵小刀又道:“我要走了,我正在想以后好不好再来看你一次?”
小玲道:“我也在想好不好央求你以后再来看我?”
赵小刀微笑道:“身外的一切尽管变化很大。但我们内心却没有变多少。”
小玲道:“身外变化太大了。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你已经三十岁。以我们这一把年纪的人,还能够做出少年那时候的事么?”
赵小刀道:“当然不能。所以这回我要说声再见。”
他们相互深深凝视,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将永不会再见。也知道一个美丽的幻梦从此破灭。
赵小刀看见小玲美丽眼睛中出现迷蒙泪光,宛如江南春雨一样迷蒙飘渺。
所以他移开眼睛转身行走,他心中听到袅袅凄楚的歌声。他知道小玲心里也会听到,因为这首歌他们都很熟悉很怀念。
——找一个下雨天,我们说再见……多少山盟海誓,爱的诺言,都已化成云烟。
——我们在下雨天,再见……再见……
由于赵小刀一直处于感情剧烈震撼中,所以小南碰他几下他都不注意不警觉。直到小南一口咬住他裤子不让他走,他才惊讶停步。
回头一望,这段路恰是赵家庄通到江边其中一段山路,非常幽静,只有树林中雨水从叶子上汇聚滴下时响亮的嘀嗒声。
小南不让他走必有用意。可惜小南虽然灵慧,却不会讲话,所以还须靠自己观察猜测。
山路的两头都没有人影。是因为前路有埋伏?抑是此地两边林子内就有古怪?
小南忽然窜入路边浓密树丛后面,赵小刀小心翼翼却十分迅速跟入去,只见小南伏在树叶下,头和眼睛都向着山路。
赵小刀在它身边蹲下,喃喃道:“看来你老兄已经变成古灵精怪。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我却希望你还记得我教你那七种身法。我只希望你不至于被人斩下你可爱的狗头。”
他又喃喃道:“人没有头固然活不成,狗没有头也一样活不成。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只过了一会,赵小刀听见极轻极快的步声,显然有人在疾驰,而且是施展轻身功夫。
声音传来方向正是赵家庄那一面,换言之此人如果是跟踪赵小刀的,那就是从赵家庄开始跟上。
小南一定是以灵敏嗅觉听觉及视觉,还有兽类说不出来那种认得出敌人的感觉。知道此人大有问题,也知道此人跟在后面,所以要躲起来。
这原是任何兽类都有的天生本领。被猎人或被强敌苦追的兽类,绝对不会一味奔逃,必会用种种方法躲藏。就算是我们在任何村庄田里溪边常常见到的“秧鸡”。如果不是有猎犬赶得急了,也决不肯飞起来暴露目标,只一味在草丛禾稼中奔窜躲藏。
山路转角处出现一个劲装汉子急急奔来。由于前面不远处又有转弯,目光不能及远,所以他忽然停步,侧耳倾听。
这汉子年约三十,神情精明强悍。看他忽行忽止的方式,显然是跟踪高手。而且武功也一定很不错。
小南忽然窜出凌空扑去。它张大嘴巴那一口白森森利齿可真能唬人,胆小的人一定骇得魂飞魄散。
但那汉子右手一抄,从腿帮子拔出一把八寸长的利刃,两眼观定小南来势,不但没有慌张样子,反而嘴角露出狞笑。
练过武功的好手兼且有利器在手,当然不怕恶犬,甚至豹子老虎也敢斗。
谁知道他左手铁掌居然拍空,所以右手由下向上挑戳的一刀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因为小南已经吃过了苦头,赵小刀用这一招把它揍得昏头转向,肚子也十分疼痛。
要知每一种动物如果攻击敌人之时,必定有它自己的一套。从前的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总不免会碰到凶恶的狗,所以凡是走惯江湖的人,必定有几手对付恶犬的技艺。有些手法是予以薄惩,目的不过是赶走恶犬而已,另外则当然是一招就杀死恶犬手法。
现在问题就出在犬只攻击方式上面。由于犬只攻击之时差不多都只有那几下,而且都以利齿咬噬为主。于是应付恶犬攻击手法,不论武功深浅强弱亦总是那么几招。所以小南忽然会改变方式,会躲避反击而逃过剖腹开胸之祸,实在大大出乎那汉子意料之外。
小南居然很冷静很尊严地一步步走回树丛后面,既不再度攻击亦非曳尾而逃。
那汉子实在感到奇怪迷惑。他一定已经宰杀过不少恶犬,而这种情形却是他一辈子第一次看见。
他不知不觉跟着走近树丛,探头一看,却看见一张“人”的面庞——赵小刀。
赵小刀静静瞧着那汉子。他的眼睛好像有神秘力量,以至那汉子也愣愣地和他对瞧——既不会叫喊说话,也不会拔脚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