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儿一气呵成,才道:“身为你不称职的老友,竟不知你受恶人欺负,说这种漂亮话算什么。”
片刻后。
她犹似终想一件事。
“对了,你的这把新……嗯,应是弩罢?虽然未见过这么长的,不知它可有取得一名字?”
沈青昭搂紧它,并不想透露:“我们去拿货罢。”
在挑选何种升灵之材上,她们之间向来不用多说,所以方才主动挑明之事只有接活。
封灵儿纳闷了,她怎一副冷淡的样子,莫非有何难言之隐?
罢了,反正……
带一个卫坤仪过来就够奇怪的了。
她也不追问,领二人步往后阁,沈青昭拿好东西后,外头雨已停,她们走出界暗门,地上湿漉漉,卫坤仪看了一眼手上的素伞,失望不易察觉掠过,就在此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恭贺姑娘。”
卫坤仪侧身。
对上封灵儿懒洋洋地衬手。
见状,沈青昭不禁道:“何来恭贺一说?”
“这不显而易见么。”
封灵儿对老熟人顿时换了个态度,半倚柜案,一副你非要谦辞唉那我就继续捧场的样子。
“世间难得不是实力,而是默契,我替你俩欢喜。”
沈青昭问:“我同卫姑娘还未一齐出过手,怎就瞧出默契来了?”
“你可是百年天眼啊。”封灵儿只觉大惊小怪,就在此时,见卫坤仪眸色下沉,不免生疑,难道她没说?
沈青昭就笑道:“那承蒙你吉言,我回京了。”
“你真不知道……?!”封灵儿惊诧,半步已欲下阶,“怎了?”她回头,浑然不知过去如何,封灵儿不知该说何是好,这少女自展露灵视的那一天起,就已非凡卓越,九州多少灵视,独她一人能被叫“天眼”——
也许她根本不知其他位置争得有多头破血流!
“你是百年难出的天眼,”封灵儿不敢置信道,“李昆仑天师待你至若珍宝,一心想让你继承衣钵,就算出身天南地北,她也定会把你接进京来……”
其他奇才就更不必说了。
而一支好队,永远少不了身法最快的那一个在前破阵。
所以——
“卫姑娘就是……”
封灵儿顿了顿。
“在她走以后,接替的那个人。”
这个沈青昭,连人家前半辈子为了能成为你的同道而做努力都不知,这也太不尊重她了罢?
她此前一直以你的所有战术为练习目标,可不是临时搭档那般简单!
闻言。
沈青昭一刹半怔,那个“她”不是李昆仑,而是……自己早逝的挚友。
可来的人是谁?卫坤仪。在沈青昭眼中,她身怀怪力,绝非一个正常人,犹如那个女刺客,却并不受妖邪控制。她的力量像一个美丽秘密,若日出雪化,那也于情于理。绝非她命该如此,而是一种天然敬畏,有人一生追求大地与高云,但有人生下来,就仿佛教规神樽,立在那儿就能令众生望而兴叹,顶礼参拜。求仙成道的故事万千,细数那些美而神秘的生命,戛然而止仿佛成了老天杜绝完美,让它们磕碎的唯一途径。
她一边步履不停,一边任由力量拉扯。
她们像鬼菟丝,彼此共生,但病态之处在于,即便它们断绝后路,即便它们伤害自己,这奇怪的关系也不会停止下去,而卫坤仪,走得杀无止境,又摇摇欲坠。
沈青昭只觉无法相信,自己纵然拥得天眼,也都认自己为人,因为她能做的,都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
而如今要告诉她,那个雨街上撑伞的姑娘,流银中的柔月,娇花颠倒的白光,竟只是一个……来接替自己身旁一个位置的人?
沈青昭下意识道:“卫姑娘的气魂精通复杂,揉和得当,身法更是我此生所见最快!她若来到长安,我想,也许——都没有一个人能比上她。”
封灵儿闻然,也深表同意。
但她还未开口,就响起了一个清冷声音——
“灵儿姑娘说得无错。”
那个白衣女子立在远处,容颜晦暗,光罩不进她的脸。
“我只是一个替身。”
沈青昭甚是吃惊,就凭她的实力?怎可能!
抬起头。
她一张脸笑若无邪,似弃神复刷金箔,涂脂抹粉,脏一处,白一块,补补掉掉,重回尘龛。
“李昆仑天师拒绝了我,你的身边也另有旁人。”
“我只能去北狐厂。”
……
“可今后,青昭身边只有我。”
“这般叫亦无妨。”
“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只属于我的称呼。”
……
雨滴角檐,翠藓占地,万物相依为命,只剩下一缕风经巷。
沈青昭看着她。
她只回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