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作为屋中唯一保持理智,并且还是明日要交习书给师父的人,她斩钉截铁:“卫大人,还请您静心下来。”
“至少……”
“先帮我把图画完。”
完了,这都说的什么啊?
卫坤仪停下。
“画完就可以了么。”
沈青昭:“……你。”
算,算了。
她这下是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就算推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
无可奈何,沈青昭闭上眼睛道:“卫姑娘,就现在罢。”
她说出来后,在这片黑暗中隐约听见一声轻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沈青昭却不感到无趣。
鼻尖萦绕来一缕雪林香气。
还以为会等多久。
刹那后,脸侧就轻轻落下一个柔软的东西。
沈青昭感到惊讶,还以为她至少会犹豫片刻,未曾想那般目的明确……
屋中一片极静,又似极度喧嚣,在这刻梨花扑簌进了心间,明明看不见,它伴着心脏的震动,每响一声就开一次。
太不真实。
她才只出现了不到三十日,却做了其他认识多年的人,都没做过的事。
许久后。
卫坤仪从沈青昭的脸侧轻轻地移开,她眸子微垂,仿佛盛了一笸清溪。
“青昭,谢谢你。”她小声地说。
依依不舍地拉开了二人距离。
沈青昭睁开眼,她已离开,在那黑发之间的薄耳朵,它白白的,但在这一刻,却为自己红了。
“嗯……”慌忙低下头,沈青昭尽量装作寻常,拿起墨笔,该继续写了,可为何,书上一个字都再也看不进去了。
笼烛下燃。
夜逐渐变深,她写至二更,婢女步入书房带来玉糕。
“卫大人,四小姐。”
它被放在案上,沈青昭侧视,那是极小的球状花糕,也许婢子见她们都在忙事,故此才捏成方便拿的灵巧模样。
若是她们呈给卫坤仪的,那必然就是主人平日喜欢的了。
两指捻起,放在口中轻轻品尝了一块,沈青昭心底作咦,不由得狐疑地看了一眼卫坤仪。
她……竟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片刻后,种种千言万问只化成不错,沈青昭点了下头,好吃,继续写书。
时间逐渐推移。
沈青昭已是一片困乏,手好酸,不想写了,而卫坤仪在对面,她低着头,笔不离手,脸上亦白白净净,不再有绯红。
烛光柔辉下,她眉眼清晰,自己也是,方才发生的种种就像梦一样消退。
但是一想到卫坤仪本该早早更衣了,却还在陪自己做此事,沈青昭就感到甚是愧疚,可也没办法,自己也不是个“良心无瑕”,若非需要她帮忙,也不会特意穿着这件曾经拒收的寝衣来了……
“你累了吗?”
沈青昭问道,听见此话,卫坤仪抬头。
她好似也累了。
于是抬手,拿着墨笔的那只,撩了一下耳边头发,“何事?”半晌,才意识到这上头还有墨,她放下。
沈青昭心道,果然累了……
“今夜多谢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沈青昭说。
卫坤仪却道:“你可以吗。”
她的笔依旧在写,不曾停下,沈青昭被她这番拒绝的气势镇住,但也想让她先去休息,只好假装有底气道:“当然可以了!”
卫坤仪冷漠道:“我不这般想。”
“……”
沈青昭默默地拿起笔写下去。
三更时分。
沈青昭的手伸向盛糕的碟子,因为太甜了,所以并未吃多少,卫坤仪怎会喜欢吃这般甜的东西?她好奇地想,于是转过头,正见卫坤仪随手取了一块,目光不曾离开过书卷,而她的手旁,那盘玉碟上的糕点已剩得零落无几。
不会吧?
沈青昭心中无言,虽然在望月台就见过长得极其清冷的隐世高人,也最为嗜甜的例子。
她当年很震惊。
现在不了。
而且……他们又不是卫坤仪。
换句话说,这可是卫坤仪啊,她这么喜欢吃一种东西,还在北狐厂当差,就不怕被盯上吗?
沈青昭突然陷入惆怅,唉,就和师父一样,真不省心。
也就在这时,卫坤仪又取了一块,盘中糕点更少了。
她想了半会儿。
轻轻地把自己的碟子推了过去,它们本就挨得极近,很快就送到卫坤仪的手边。
没有任何声音,沈青昭开始留意起这碟糕来。她一直等,一直等啊……终于,卫坤仪久违的抬手,来了来了,沈青昭拭目以待,很快地,她的手落在了第一个碟上,稀少无物,好似不满,她眉头轻皱,但之后再往旁摸去,还是探到了新玉糕。
她看着书卷,故此不曾发觉有异,拿起,平静地吞下去。
沈青昭不由得低下头。
想笑。
好想笑。
堂堂冷艳如霜立在国公府门前请自己上马的卫大人,现在可是在无意中被自己喂了一口东西吃呢。
不久夜更深。
书卷上的文字也慢慢多了起来,她们写得很快,一个月的量也并不多。
“写完了,终于完了!”沈青昭颤抖地说,太好了明天终于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