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吃什么？”

“这个。”沈青昭抬手，意在问人要不要。

李昆仑立在背后，她笑：“我不吃小孩的玩意。”虽是这般说，却怀揣一个素紫锦盒，“我在袋中无意寻见的，给你了。”她递去东西，沈青昭一眼就瞥见了那是长安鼎鼎大名糕铺的盒子。

接过来，解开绫缎，正是十二枚霜花糕。

沈青昭差点哭了，毕竟这一路她看雪看得快要积郁成疾了。

“师父真好！”

李昆仑笑说：“我也不知何时买的，也许放得一年半载，吃坏可莫怪。”

沈青昭眼眶微红，定是自己一路上的异常被师父发现了，她并不像卫坤仪那般嗜甜，所以李昆仑没道理特意挑一盒糕食送人。

在这种千山一白的阴郁下，人不自觉地，就想多吃甜。

她拿起来，就在此时，卫坤仪正携北狐厂从远处经过。

沈青昭放慢了吞咽，李昆仑瞧见，道：“唷，这是怎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若是往常，沈青昭定顶回去不落下风，可这时候，她逐渐陷入长思。

李昆仑挑眉：“原是褒姒经过，她若不在，你就茶不思饭不想了？”

沈青昭低头。

她看着掌上的玉糕。

“我方才……想到一件事。”

“何事？”

“她似乎，挺喜欢甜的。”沈青昭说罢，神色有一抹微妙低缓，道出口时，像羽毛挠了下心，痒痒的，却说不清在哪处。

卫坤仪常年在寒山修行，若只有一人，那留下这个习惯也很正常。

李昆仑却并不理解其意，她只是被沈青昭的“慷慨无私”所惊愕，不停道：“……你，你疯了？！为师给你的糕点，你可不能就这么把它送给别人！！”

沈青昭顿了顿，转眼，她换上一副笑盈盈道：“十二个还不够我吃。”

李昆仑道：“你吓死为师了。”

二人谈了片刻，因着还要去巡逻，就剩下沈青昭一人了。她生火取暖，刚摆好干柴，卫坤仪就已回来，带来一张几日下来小队所呈的禀报。

沈青昭道：“我来生火。”

卫坤仪嗯了一声，她确实忙，因此也不怎么多想。

沈青昭摆弄柴火，这可太奇怪了，明明卫坤仪的表现早已释怀，自己却忍不住想做一些自作多情的事。

刚燃起火，才亮出来，忽地就被一阵风扑灭了。她皱了皱眉，发鬓的墨绿丝带扬起来，添得一分明媚，可这时候的漂亮却显得“不适时宜”，凉风嗖嗖，取火变得似乎更困难了。

动静不小，卫坤仪不免抬眼。只见沈青昭不停尝试，又总在失败，却并不向任何人索求帮忙。她连满是疑惑的眉眼都好看得很。

左试右试……

一次，两次，三次。

统统失

败！

沈青昭叹气，这里已深入雪山，再也不是外头那种环境了，可怎么办？难不成还去让卫坤仪来做？

站起来，她面色冰冷，从怀中慢慢取出一张火符。

“卫姑娘。”

闻声抬头。

“对不住了，”沈青昭冷道，对着篝柴，“还请姑娘你让开。”

这一下不言而喻，这生不了火，那就干脆用除魔的火来生。

干柴上满是划来划去的痕迹，不消说，定试了很多次。卫坤仪道：“我来。”

“不用不用。”沈青昭坚定拒绝，半晌，没动静，一看过去，只见卫坤仪低下头，她黑发过耳，遮住了一点微抬的唇角。这是在笑话我？沈青昭还没想完，卫坤仪起身，拿起膝上一沓薄纸图，本是连日入雪山，众人心底多多少少有几分低郁，可到了此刻，却只觉有意思。

她方才正在钻研地势，身为北狐厂大人，这种事在外出时，常有人先替她做好。

沈青昭更紧张了。

“啪！”一声炸响，火光砰砰，魔咒爆裂声震耳欲聋，这个位置上蓦地冒出浓密黑烟！众人立即拔出长剑，齐齐转身，北狐厂，望月台，鹰城——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风烟散去，只见一个碧衣少女，抬着手，在墙上打出一记火术。

“出什么事了？！”

大家持剑紧张，就连队伍最后头的殷驰野都开出了灵视。烟散尽，四下寂静，忽而“咻”地一声，一窜微弱的火苗在柴上生起，沈青昭收指，道：“生个火。”

篝火燃起。

那个地方半点妖气都无，众人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当真是在……用符生火呢？！！

沈青昭笑道：“没事没事，各位坐下。”

被少女“玩耍”了一通，望月台都摇头晃脑。

见人们都坐下来，不再留意，沈青昭勉强松了一口气，一回头，烟气消散间，正见卫坤仪抬起薄图纸，遮住她的口鼻，似不想闻其味。可半晌后，烟味已过足久，她仍未放下，沈青昭心不在焉，只觉她被遮住的下半张脸，仿佛是在……笑？

她那一对桃眸微阖，亮勾勾的，隐隐弯着，尤其妩媚。

沈青昭明白了。

她真的，在看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