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罢，两个月前，沈青昭她身无分文，镇邪师们都用精密道盘来堪舆风水，而她，只有一个风邪铛。
于是赶紧进牢狱锁了一群怨灵，凭借它们，本能地去感应妖邪。这想帮，还是不帮，都不影响它们必须去“帮”。
沈青昭默然：傻灵还是好骗。
小人偶跳起来，趴在口子上，裙下短短的俩腿蹬力，一点点爬出来。她见了，问：“想通了？”
也不回答，这人偶被雕成小姑娘样貌，这下子，不像面临生死抉择，只像一个，讨不到糖葫芦的。
“我……再想想。”它不敢顶撞，语气隐咽，沈青昭唉了一声。
“都是我的错，不该拖到你已成形。”她很诚恳。
听后，那张脸失望下去，难道自己降世不过一场错？思来想去，它扑倒在地，某人亲手粘簪的亮盈盈珠玉打颤，“我……我不该诞生吗？”泪珠子不断，一个袖珍小人，埋头，不肯接受。
沈青昭哄：“好罢，先别哭……你若是想留也行。”
小女孩耳动。
“不过邪鬼是做不成了，若当灵使……有了，你对面的那群术士，各个一流。”
它抬头，脸上还粘挂泪痕。
沈青昭道：“这样好了，你去找人，谁想收你，我就放你走。”
小女孩哭声渐止，未过多久，它出乎意料地冷静下去，环顾一圈，似在观察什么。
“你看那身黑白的，主正派符术，把这些全算作歪门邪道，所以不必考虑。另一边衣上绣鹰的，他们养灵使正是鹰，似乎不大需要别的……”
它站起来，朝一处方向走去。
沈青昭道：“哎，那边是……”
北狐厂。
卫坤仪正坐在远处，她白皙如雪，正翻读地图。
沈青昭生惊：不会真缠上了罢？
“那边也不行，她是鬼厂的，你若是去了，被拐走怎么吃了都不知道！”沈青昭正色骗小孩，毫无疑问，招来了就近几个望月台的人回头。
四姑娘何故在此无缘无故骂人？
在他们眼中，一个打扮宛若宫阙帝姬的人偶，昂首走到卫坤仪面前。听闻动静，放低图，正见一袖珍小人。鬓是鬓，头是
头。她眉眼无漪，彻底放下图，二人两两相看，沉默相对。
这是沈青昭的小人偶。
它走起路来，叮当清悦。
卫坤仪越过它，望见远处一个少女赶来，急急忙忙，停下来，她胸脯起伏：“这位不行，换一个。”
此乃何意？卫坤仪生惑，那小人偶爬上石头，当着俩人的面，一踩，正正踏在年轻女子的紫色长裙上，它面无尊意，坦然自若。沈青昭整个人愣在原地，只感到事情失控。卫坤仪亦眸子微惊，她也许二十年，从未遇见过这般情况。天下九州，术士无不受北狐厂管制，再不受归束，任谁的灵使，都不可对这几位大人如此放肆。
而她，正是其中之一。
小脚丫踩过年轻姐姐。
膝盖，大腿。
这个小人跃下去，在尽头，它看着墙洞，仿佛若有所思。
沈青昭不停给卫坤仪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她倾下身来，本欲拎起人偶，还未提，只听得它开口：“这里头，好吵。”
吵？
只此一字，二人顿生警惕。
小人偶从方才起就留神起了此事，可惜沈青昭不以为意，她看了看女子，再看看人偶，道：“你是在说……洞中有许多声音？”
石墙正中间，正是沈青昭一记火术打出来的洞，从未有人提过此事。
卫坤仪思忖一番，她问：“何种？”
“像是……有很多东西在里头爬来爬去。”
沈青昭道：“还有呢？”
“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东西在吵。”小人偶趴下去，以耳贴地，紧张道：“就好像，它们受了什么惊吓，在躲。”
卫坤仪眼神蓦地一黯，乍然间，气氛紧张，入阒州时就撞见过肥遗钻地，对此等情形无疑多了份敏锐。
她的手落向剑柄，沈青昭虽也不安，但仍是道：“可我们怎知你听见了？”
经这么一问，它不再说话。
沈青昭道：“这样罢，你和我缔结灵使，如此一来就能知你真假了。”
“不，不要。”小人偶猛然摇头，两只小手背在后，一步步退。
“但若是真的，我就留你。”沈青昭好声好气，小人偶固执，它眼泪吧嗒一下，又要掉出来了。“你，你骗过我……”小女孩泪眼婆娑，顿时纵声哭啼了起来。
“可除了我谁会要你。”沈青昭无奈小声。
半晌后。
身畔落下一声包容。
“我。”
什么？沈青昭不可思议，卫坤仪说话了？那一边，小人偶揉了揉双眸，这声似成一道光，冲破黑天昏地，有个女子坐在眼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成了画中仙，神清骨秀。
只可惜，她并不看过来。
“你……要？”
“是。”
沈青昭打量小人偶，从愕然，看到动容，这一副唇颔打颤，隐忍不言，真是天降恩义，雪中送炭！
她闷闷不乐：“好，你们缔结。”
送的玉糕不要，偏生要这个。为何？
卫坤仪眸尾上扬，媚不自知，轻言：“若要如此，你先起身。”
沈青昭适才一惊，她因着要去拎小人偶，双双无礼越过卫坤仪，一个俯身，一个踩裙。更同样的，两人面上……毫无半点悔意。卫坤仪正坐中间，恍若不曾存在。
她盯小人偶，小人偶也盯她。
片刻。
二“人”达成共识，皆是无心之失，无可厚非。
沈青昭掩饰失态，挺起身骨，小人偶移开玉足，害害怕怕。卫坤仪将图纸放在地上，她抬手，掌上出现一团雪色光晕，未过多久，小人偶体内也产生了反应。她们正在缔结灵使。
它双脚离地，飞起来，卫坤仪也闭上眸，她容颜冷静，仿佛在细听什么。
结束后，沈青昭立马过问：“如何？”
小人落地，万事归静。
下一刻，卫坤仪挑开剑鞘，擦出清脆之响，她看着壁洞：“有东西，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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