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媚道：“当然。”

李昆仑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唤了。”

“好歹师门姐妹一场，我今做了副掌门，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江风媚语气平平，心底，却又生出几寸纹涟。

李昆仑不言，她身后站着沈青昭，两个人一身轻松。

看着年纪相仿的师弟妹做苦力活，沈青昭道：“可这缧绁索本就重，走起来更难抬脚，若是久了，岂不拖累了自身？”

江风媚道：“就当修行。”

这话根本挑不出刺，江风媚笑送她们离开。但这一走，她就冷了下去。

众人分成两队，一组步行雪山，一组骑马绕路。

冰峰耸立，悬壁万丈。山壁上的屋子越来越轮廓清晰，分布不均，急促地贴墙而立，颤颤嗦嗦，看着就为当年的修楼人倒抽一口凉气。

从这边翻过去后就是沉骨之地了。

沈青昭道：“东一块，西一块的，就算是住皇宫宝地也不必换这么勤吧？”

江风媚沉吟半晌，才道：“也许，此山早被妖邪占领。”

“占领？”

算是彻底撕开了信任，殷掌门捋一把胡须，也点头道：“有可能，众所周知，有神耳，百里无戾。《渌水亭杂识》中言，龙喜睡，百年一觉，积沙其身成村落，觉即脱神，弃身而去。可卫大人所见，是戾兽之群。它与事实矛盾，难以解释，而李天师的龙骨一说，乃古识据推，虽开天眼，只闻沉物，不见真影，它极可能是菟丝妖邪刻意所为。”

他这么一说，立即取得众人共鸣。

李昆仑没有反应：“我确实未曾深入过，你们怎说，都可以。”

殷掌门道：“嗯，李天师严谨，只不过，咱们千里迢迢受命所来，带得不少人马。你是第一符师，视生死超然，可我与江掌门带得爱徒，有年轻，更有未及冠的，若非久仰大名，岂会轻易送人上阵？”

沈青昭听了几欲驳斥，她们是见过龙的，就在村子那场红霾中。而且，身为一个术士，若什么都瞻前顾后，他们这群人到底是为了一个渺茫的挽救天下机会来的，还只是为了名利？

“李天师，你得保证。”

殷掌门

温声，说的话，却一改平日。

“这里一定有龙骨，否则，恕我无法带弟子前行。”

李昆仑骑马，她冷睨过来，慵懒长发与墨蓝绸缎交融，道：“一群术士，有剑有腿，何叫我来担？”

殷掌门沉默。

李昆仑道：“若怕了，就走。”

一代疯师罔顾人命，此事早已在天下流传已久，所以对于此，他愤甩长袖，来到北狐厂那头。殷掌门道：“卫大人，尽头若真有神迹，绝不可能有戾兽狂躁，李天师未去过，我也是，没一个人见过，若是没有，不怕白走一趟，但是，长安可会认？太后可会认？国公又可会？”

沈青昭被问得说不出口。

卫坤仪仰头，断崖修屋，高得惊人。她拿一卷地图，红细束带作绑，听后，拇指扣拢，道：“我见过。”

等等？

沈青昭万万没料到，她竟敢说出这种话来担保师父，就连李昆仑自己都没想到！江风媚不禁问：“当真？”北狐厂隶属皇帝，三党斗争，也不是什么消息都能流传出去。

众人齐聚目光间，卫坤仪道：“真。”

“好，得你此言，走。”殷掌门说罢，携人踏上断崖。

李昆仑说不出话来，她俩除了刚开始认识时，套得点近乎，何曾这样拿命保人过了？

卫坤仪看向沈青昭，道：“我在山上养病时，也曾有幸见识了几场虚像。”

沈青昭满头雾水，连忙追问：“什么时候？里面可也有龙？”

“没有，但我见过一个……人。”卫坤仪双眸弯成月牙，气息清冽，又长。她说着，眼神暧昧：“那个人，她教我识字，教我符法，予我欢喜，赐我孤独，我十二岁后的一切，都同她有关。可她常年消失，偶现一次。我清醒的日子，日夜所思，像那老人似的，盼着奇迹再次降临。而我，也一直以为，她是山涧神灵，有着百年长寿，我寻不着她，是我不够虔诚。如今想来，原来她可能，不过是置身一场虚像。我的祈盼，只是留下她的一条灵绳，不该来的，仍然要走。”

听完后，沈青昭五味杂陈。这个她是谁？怎么这世上，还有除了自己以外对卫坤仪影响这么大的人啊……

她有点醋味了。

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