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海重新倒了一盏茶,端给赵璟道:“内臣有一事不得不说,方才太师向您举荐那几个官员做御前讲师,不过是想往您身边塞人罢了!他打这算盘,定是因为范府二小姐眼下不能入宫为后,便想让人占经筵讲官的位置!”
李御蹙眉:“你说他想让范悦为后?”
范悦其人不错,但她却不适合这皇后之位。
范氏一族在汴京根基深厚,朝堂大半臣子都追随范启道马首是瞻,倘若范悦为后,朝堂内外岂不是都受太师一人所控?
李御轻抿了一口清茶后,搁在桌上未动。汪德海上前,一边斟茶边道:“所幸陛下从无立后心思,将范党所请奏折全压了下去。”
“但阿璟总是不立后也不行,他今年已经十九了,本是该知人事的时候,现在却懵懂如三岁孩童!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恢复记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子照顾他?”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又不能一直在宫中照顾他一辈子。
赵璟听了不大乐意,撇嘴道:“有御姐姐照顾我就够了,其她人我才不想要!”
她笑道:“你这般说,是因你见识的女子太少的缘故。我在京中认识的闺秀有不少都是优秀的,像柳太傅家的孙女柳妍娘,礼部尚书府何小姐、霍家两个嫡小姐,皆是貌美才绝之人,不比我差多少!”
“她们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赵璟捂住耳朵,一点也不想听这个,“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李御笑他:“方才那一碟糕点几乎全进了你肚子里,你现在竟然喊饿?”
“我说饿了便是饿了!”他声音越说越小,气势也跟着弱了不小。
沐风将她刚从太医院取的药放到桌上,李御将药瓶挪到他桌前说:“你先上药再用膳。”
赵璟的手搭在腿上未动,俊美的面容带着少年蓬勃的朝气,他漆黑的眸子望向身旁的女子,笑着说:“我懒得动,御姐姐帮我上可好?”
李御无奈地让他将左手伸出来,她倒出些药涂抹在他的掌心上,指腹揉了几圈后,手上也跟着他沾了一片药香。
她抹了一会儿,就将手收回去。
沐风扣紧药瓶,宫女端上铜盆伺候李御净手。赵璟坐在扶手椅上,凝视着她纤细的背影,她乌黑的墨发盈盈垂在腰间,显出窈窕的杨柳腰,惹人看了挪不开眼。
李御回头见他还在望着自己,清润的杏眸眨了眨,问:“你是不是饿了?”
他轻轻点头。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用干净的棉帕随意擦了擦手背上的水珠,就让宫人将晚膳摆进来,与他一同围在桌上用膳。
他方才嘴上说饿,可等真正用膳的时候却没吃多少。御膳房的人知道皇帝在崇华殿,送来的膳食掺了几道药膳,他拿着玉箸刚开始一口没动,是李御压着他,他才动筷的。
膳后,他坐在明亮的雁鱼铜灯旁,一笔一划地开始写柳禹交待的课业。
李御没打扰他,她去到侧殿让沐风陪她下棋,她琴棋书画四艺中当属棋艺是最拖后退的,沐风陪她下了几子便看了出来。
她看出沐风在有意退让后,轻声道:“勿要放水。”
沐风便没手下留情,两人每次才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御便被她的棋子给围住,无路可走。
她输得多了,就没了下棋的兴致,起身去隔屋看赵璟,看到他靠着手臂趴睡在檀木案桌上。
他纤长的睫毛紧紧闭着,手里还紧紧纂着一支狼毫笔不松手。
汪德海轻声走过来,朝李御小声说:“陛下方才喝了药,写着写着便睡着了。”
“他既困了,你就送他回福宁殿睡!”
现在已至亥时,她原以为他该写完课业了,谁知他竟在她这儿睡着了,桌上放的字似乎都没写完!
汪德海:“陛下方才交待过内臣,说等他眯着眼睛靠上半个时辰,再让奴唤他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那就快到子时了,到时他又赖着不起,那就得在我这儿睡到天亮才赶课业了!”李御最了解赵璟小时候的性子,他在李府时课业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才赶,没有人鞭策他就不肯用功。
她爹是武将出身,认为赵璟不喜欢读书可以跟着他从武,全家上下把他给宠坏了,要不是她时不时压着他念书习字,他连书本都不愿翻开。
后来,他被认到宫里后,倒是变得勤学刻苦起来,文武样样精通。先帝立他为太子时,朝臣无有不满。
李御踱步走到案边,用手轻轻拍他肩膀,声音温和:“阿璟,你醒醒!”
赵璟在梦中皱着眉头,喃喃着让人别丢下他,他感觉忽有人将手搭在自己肩上后,猛然攥住她,将她往自己的身上扯。
李御没有防备,人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她捂住胸口立马站直身子,隔他一尺远。
赵璟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茫然地抬起头问:“我方才是撞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