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过地看着枯萎的郁金香,小声说“我难过,是因为它们是你送给我的。”
那是祁风眠深夜去给她找的花,那一天过去了,就不会再有。
也许以后祁风眠还会送他很多花,但都不是那一朵了。
祁风眠摸了摸她的头,忽然说“你想留下它们吗”
云露星怔怔地看着他,祁风眠微笑着说“虽然我不能让它们重新活过来,但让我替你留下来这一刻吧。”
他去找张天才要了画具,悠悠坐在一旁,对花丛中的云露星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完这句话,便认认真真地替云露星画画了。他画的很仔细,浓墨重彩,一点一滴地画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她与他送她的花。
云露星站立于将谢未谢的郁金香之中,她看着祁风眠,她难过的心逐渐安静下来,她心中的烦恼和郁气,一点点平息在了祁风眠的画笔中。
她忽然不想留在这片郁金香之中,她走到
祁风眠身边,蹲下,捧着脸安静地看着对方。
祁风眠的皮肤白皙,他的唇很漂亮,拿着画笔的手指修长白净。他穿着简单的衬衣,干净的像是一道夏日的清风,又像是一棵矗立于森林中的挺拔松木,云露星嗅了嗅,仿佛闻见了清新的松木气息。
祁风眠画了几笔,轻轻抬眼,对身旁的云露星说“嗯”
云露星忽地笑了起来,她双手捧脸,蹲在祁风眠身旁,嘟嘟囔囔地说“我不想呆在那里。”
她说“我想呆在这里,呆在你的身边。”
她在意的不是花,是祁风眠送她的花。她在意的不是画像,是祁风眠为她画的画。
云露星在意的,自始至终都是祁风眠。
其余所有都是锦上添花,是点缀,如果可以,她想要拥有,但若要选择,她当然会无数次如同这一次一般,奔向祁风眠。
祁风眠勾了勾唇,画画时的他和平时不太一样,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矜贵和含蓄。
云露星蹲在他身边,顿累了,就从旁边找出一个小凳子,坐在祁风眠的身旁。坐久了,她就将头靠在祁风眠的肩膀上。
她没有耐心,但她依然呆在这里。
祁风眠对她纵容的要命,即使云露星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影响了他画画,他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让她改一改姿势。
云露星不愿意,他便不再劝阻了。但即使他现在拖着云露星的姿势有些滑稽,即使他画上的模特早就变了位置,但他依然很认真的在为云露星画画。
因为他承诺了要替云露星“留下”这些花。
他答应云露星的事情,不管对方只是随口一言,亦或是并不在意,他都是要做到的。
不然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她的唯一呢
几个小时后,祁风眠画好了画。画中,女孩黑色的长发柔顺披散在肩,她手中捧着一束郁金香,置身层层叠叠的花海中,朝着前方浅浅微笑。
云露星指着画,指正说“我没有郁金香。”
祁风眠抿唇笑了笑,说“我现在给你补上。”他起身替云露星去摘,他想挑花丛中最好看和鲜艳的那一朵,但却屡屡停步。这些花都处于萎靡不振阶段,够不上他心中的完美。
祁风眠犹豫着挑选出一朵,正在思考要不要出去替云露星再寻一寻没有变异的郁金香。
但当他摘完一朵后,云露星拉住了他。
她接过祁风眠手中那一朵并不不算鲜艳的花,说“好啦,我只要这一朵就好啦。”
她说“它们快死掉了,就让它们继续绽放吧。”以前摘掉了,只要根还在,花就还会再开,而现在,这些花即将进入生命终结的倒计时。
云露星并想因为自己的,减少它们盛开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云露星的手中拿着一朵郁金香。这朵花并不漂亮,但却极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朵正常的花。
后来,云露星每天都会重复复制这朵花,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它。云露星和祁风眠后来去了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遇见了很多人,好的坏的。她和祁风眠成为一个故事。
故事中,她带着一朵花,总是再看书,而祁风眠如同现在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世界上的植物都在变异,花也一样,云露星始终保留着祁风眠送她的最后一朵郁金香。
云露星问他“祁风眠,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呀我都不记得了。”在她的印象中,祁风眠小时候学了很多东西,且都非常优秀。毕竟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天才嘛。
但她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她留在云家的时候并不喜欢祁风眠,也抗拒对方的接近,以至于现在,当她回忆起曾经,已经不怎么记得了。
云露星没有说的是,她不只不记得画画,她连祁风眠的其他事也都不怎么记得。
祁风眠显然很了解她。听到云露星的话后,他睨了她一眼,扬起眉眼,说“我曾经和你一同学过画,你不记得了”其实祁家有单独为祁风眠请教师,但祁风眠当时使了点手段,成功混入云露星和她妹妹的绘画课。
他早知道云露星大约是不会记得这些事情,故意逗她“我和你一起学了三个月,就在你身边,而你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云露星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和祁风眠还一起学过画。她心虚了一秒,小声说“我没有注意到你。”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并不怎么喜欢画画,云家双胞胎中,喜欢画画的是她妹妹。于是她父
母逼着她也一起学。
因为不喜欢,也不愿意,所以云露星是没有学到什么东西的。直到她到了中云医院遇见了志同道合的张天才,她才开始认真学画。
所以云露星只是短暂的心虚了一会儿,她很快理直气壮起来,碎碎念说“不怪我呀,是你太没存在感啦。”
祁风眠看着不遗余力往其他人深深甩锅的云露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事实上他还真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云露星不喜欢他。云露星无视其他与她无关的所有人,包括他。
那时候,云露星的绘画课大约都是在睡觉中度过,亦或是望着窗外的树木发呆,偶尔还跟路过的小鸟聊天。她这副作态吓坏了她妹妹和老师,最终她被踢出了绘画课。
没多久,祁风眠也借口走了。
回忆起曾经的事情,祁风眠眼中笑意更盛。那时候的他抱着接近同类的复杂心情接近云露星,他并不知道云露星是怎样的人,只知道对方跟自己是同类,但他们在他人的表现却是截然相反。
祁风眠抱着观察云露星的想法接近对方,然后他便发现,云露星是个很独特的奇葩。
祁风眠很怕暴露自己的异常,他想融入正常人的社会,想要成为人人称赞的存在,害怕被当作异类赶出人类的群体。他总是惶恐又慌张的想要隐藏自己的性格。
而云露星则完全不一样。她坦荡荡的展露自己的性格,不惧怕任何人的话语和视线。她喜欢发呆,偶尔看着树木发呆,偶尔看着太阳发呆,偶尔看着泥土发呆,她甚至看着空气都能发呆。
只要给云露星一个小板凳,她就能坐上一整天,直到她肚子饿了,才会慢吞吞地起身,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抱着小板凳慢吞吞地走回家。
云露星不只是发呆,她还会跟各种各样的存在聊天。路过的麻雀、停在花朵上的瓢虫、搬家的蚂蚁,甚至是各种虫类和蛇。
但这样看上去似乎更恐怖了,因为总感觉她在跟大家看不见的存在说话。
小孩子的恶意天真又可怕。讨厌云露星的小孩喜欢往她的书包里,抽屉里放各种虫,等大家年纪了,甚至有人往云露星的放蛇。那条蛇并不大,因为这东西不好找,而且更大了,
那些恶作剧的孩子也很怕。
那一天,云露星从抽屉里捧出了一条蛇,然后与那条不断挪动的蛇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在大家惊诧害怕的目光下,她小声说“你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啊”
她打了个哈欠,嘀咕说“哎,是呀,这个天气是有一点冷啦。晚上睡觉要记得盖好被子,不然就会着凉啦。”
蛇吐了吐信子,云露星小鸡啄米般点头,说“我知道的,是他们把你带来的唉是呀,人类是很无聊的,不如我们回去睡觉吧。”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絮絮叨叨,但仔细一听,又能发现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来有往,像是在跟蛇对话。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最后云露星捧着蛇走了,那天下午她逃课了。她信守约定,送完蛇后,就回家睡觉去了。
云露星跟蛇对话这件事着实吓到了很多人,但幸好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不觉,祁风眠投向云露星的目光越来越多。
对其他人而言,云露星是个怪胎,是个神经病,但对祁风眠而言,云露星就像是温暖的阳光,是出现于绝境之中的路,是汹涌海浪中闪烁着的象征着灯塔微光。
她吸引着他,奔向她。
在祁风眠眼里,云露星什么都好,但她就是不愿意接近他。不能说是不愿意接近,自始至终都是他在单方面接近云露星,对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
她只是漠视他。这令祁风眠很无助。
但幸好他坚持下来了。
想到自己曾经的待遇,祁风眠忍不住捏了捏身旁云露星的手,说“我们一起画画时,你从不跟我说话。”
回忆起曾经,祁风眠总是无奈又生气。
他看着懵懂的云露星,说“你跟鸟说话,跟花说话,跟叶子说话,你甚至跟空气说话”
但是云露星就是不跟他说话
画画的时候,祁风眠就坐在云露星旁边,他有很多借口和话题,他问云露星的颜料品牌,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假装不经意的聊天。但云露星的回应都是无回应。
她就是不理他。
幼小的祁风眠都快被云露星气死了。然而无论他怎么样尴尬和生气,等数个小时,他又会再一次尝试去接近云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