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这位曹姓宣旨使话音才落,左长史阎章把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朝廷明令,身为藩王,婚丧嫁娶等大事皆要奏禀朝廷,所以早在王爷与阮家定亲之时,王府已经将消息送去了汴京。
阎章知晓阮家来历,一直有点担心会有人拿武王府与阮家的瓜葛来做文章,没想到,现在果然来了。
算下时间,今日不过王爷大婚第二日,加上曹诚一路赶来的时间,汴京那边定是才收到消息,就立刻下了旨意。
那武王前世子本来就是咎由自取,这高氏景帝更是过分,居然还要王爷废掉王妃,将王妃一家送去汴京……
当然,以他对王爷的了解,这是断不可能的。
阎章只是担心,这姓曹的一上来就拿圣旨压人,却不知王爷要怎么回应?
阎章屏息静气,悄悄觑了觑王爷脸色。
却见王爷却先不应那曹诚的话,只淡笑一下道,“贵使一路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不若先去休息一下,孤着人安排。”
曹诚并不领情,石头似的硬邦邦道,“请王爷先办正事要紧。”
独孤珩哦了一声,却似浑然没听见他方才那番话一般道,“何来正事?”
这叫曹诚一顿,脸色更是不好起来,“方才在下已经将陛下旨意传达,再说一遍也无妨,江南阮氏乃祸害武王世子真凶,王爷新娶的这位王妃一家也乃朝廷侵犯,陛下圣旨,要您废其正妃之位,并捉拿其家人,交与朝廷法办。”
“笑话。”
独孤珩终于正经起来,冷声看他道,“孤与王妃乃拜过天地的夫妻,曹特使以为,孤会做出这等罔顾人伦的牲畜之事?”
罔顾人伦,牲畜……
阎左史险些没憋住笑。
——还是王爷厉害,这两个词用在高氏身上,可真是最最恰当不过。
曹诚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奈何却不敢发作,只好又道,“请王爷三思,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王爷以身作则,切不可罔顾国法,包庇罪犯才是。”
“罪犯?”
独孤珩冷笑一声,抬眼看他,“曹特使难道不知,那日射中武王前世子高霁左眼的那支箭,乃是由孤而发?与其说孤的王妃是罪犯,
不若直接来说孤的好。”
曹诚大惊。
他虽然早知道那武王世子之死与镇北王有关,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说出来。
镇北王是何意?
曹诚暗自思忖,只能小心道,“王爷玩笑了,您那时早已回了庆州,武王前世子乃是在临安遇害,怎么会是您做的?”
独孤珩依然笑道,“所谓明人不做暗事。孤当时的确身在临安,高霁也是知道孤在,为了追孤才中箭,孤绝不打诳语,那么现在曹特使觉得,此事有罪的可还是王妃?孤一箭射中高霁左眼,令其惨死,依照律法,又该如何处置?”
他虽是在笑,却令人遍体生寒,曹诚明白事情不对,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果王爷所说是事实……那便是削藩降位的大罪,依照律法,当时贬为庶人,再依照大理寺法办。”
话音落下,曹诚自己也是一头冷汗,书房中刹那死寂。
然须臾,却见独孤珩又笑道,“那曹大人觉得,孤会叫你这么做吗?”
曹诚垂首屏息,半晌,只敢道,“小的只知道,独孤氏一向忠于朝廷,王爷乃光明磊落之辈,定不会忤逆陛下。”
独孤珩又笑了,笑过之后,却陡然将面色转冷,道,“孤不是傻瓜,若有一日有人刀架在脖子上,自然会先选择保命。”
语罢,却将话锋一转,又对曹诚道,“不过,孤倒是甚为佩服曹大人,您出发前,对此来庆州可有胜算?可是确定孤会将王妃交给你?”
曹诚只当自己已是凶多吉少,却也并不服软,坚持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纵使小的今次在劫难逃,也无愧于陛下朝廷。”
语罢,便是一副英勇等待就义的模样。
独孤珩叹了口气,兀自端起手边茶盏,喝了口茶,悠悠道,“曹大人何必将话说得如此严重?孤难道是轻易杀害忠良之人?你这个年纪,想必已是有家有室,要是死在我庆州,家中妻儿该当如何?”
曹诚又是一愣,这镇北王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要杀他,也不把阮家人交给自己,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却见独孤珩搁下茶盏,却径直将方才曹诚递来的那封信给撕了。
曹诚傻住,“王爷!此乃陛下圣旨……”
却被独孤珩轻飘飘打
断,“曹大人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去歇息要紧。”
说着吩咐阎章,“好好招待曹大人。”
阎章应是,忙上前道,“曹大人,请吧。”
曹诚深知此时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道理,只能先跟着下去。
……
~~
此时,对于前院的一切都浑然不觉的安若,才见到自己的婆母李太妃。
其实她已来了懿兰苑,却被告知婆母正在午睡,一直在堂中候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见徐嬷嬷将李太妃扶出来。
要知道往常这个时辰,李太妃早已起了,红菱陪在主子身旁,不由得暗自猜想,莫不是今日王爷陪主子回门惹了李太妃不快,是在故意拿乔?
不过,仔细一瞧,这位太妃气色有些不太好,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