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方来便与皇上在磬书殿一同用膳的消息很快就在后宫传扬开了,听闻皇上还给她亲自布菜,宠爱可见一斑。
有些对介贵妃的管束颇有怨言的嫔妃们忍不住偷笑,等着看介贵妃失宠的后话;而有些往日便不怎么见得到皇上的,这便打起主意,想借着宁姝上攀;还有些心眼儿不怎么好使的,仍在兢兢业业的找着劈刺儿。
外面如何传言宁姝并不知情,她只在云舟宫侧殿认认真真布置新住处。
宫内给她调拨了两个宫女两个内侍,乍得一看和柳选侍进宫时无甚差别,但这人却是戴庸亲手挑的,能干活会来事儿更忠心,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也能帮着避祸防宫斗。
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多少出在宫人身上,宁姝初进宫就已全无这般烦恼,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安了几个门神在殿里。
“姝姝,我不要在这么高的地方,呜”,小白瑟瑟发抖,忙不迭的喊着:“刚才桐枝把我放到多宝阁上面了,我、我、我恐高。”
宁姝连忙踩在凳子上将小白抱了下来。
每个瓷器都有自己的喜恶,比如小白害怕高的地方;青叔讨厌潮气重的角落;秘葵虽然体格小,但却喜欢宽敞的隔间;汝奉因为听了豌豆公主的故事,便要求一定要垫块软缎布子。
宁姝都尽量满足他们。但这侧殿毕竟不是她布置了多年的小院,仍有大把不方便的地方。
小八也被从宁府一并带来了,虽然她时常想念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但宁姝答应她如果之后有机会,便去宁府厨房里把她的亲戚们都带过来。
为此小八还挺骄傲的,每天都美滋滋的说,“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能想到我这样子的白瓷碗也能进宫?等我多见见世面,回去就有新的八卦和大家分享啦!”
宫人知道宁姝喜欢瓷器,也由桐枝那处知道她格外珍重这些瓷器,一切便都像以往那般,尽量小心挪动这些瓷件儿,以免磕碰。
云舟宫的主宫乃是钟妃,父亲钟沛为执掌财政收支之大计的三司使。待到下午时候,钟妃殿里的宫女来说钟妃方才觉得身子好些,这便请宁姝过去一叙。
宁姝还没出门,戴
庸安排来的宫人便给她科普了一番。
钟妃虽然在后宫内不如介贵妃受宠,但皇上也是时常挂念她的,那些珍品补品时常送到钟妃殿里。
这还是因为钟妃向来身子不好,若是也健健康康的,怕早就蹿到皇后位子上了。
但钟妃在这后宫里却是独一份儿不合群,因身子弱不喜交际,只在自己宫里,无声无息的。旁人想起她,也只是这个月皇上又赏了她些什么药材补品。
宫人看着宁姝,给她鼓劲儿:“选侍放心,如今选侍得了皇上宠爱,钟妃定然也不敢难为选侍。”
宁姝:我只是去串个门儿,为什么有一种就要真人下场宫斗去的感觉?
宁姝收拾妥当,想着自己入宫竟然连个见面礼都没有。若是送以往宁府的那些,怕是钟妃根本看不上眼。
思忖片刻,她由木匣子里拿出个香薰包,这是和汝奉前不久一起做的,里面摘了些当季的梅花晾干,再配上松果与柑皮,味道清凛却又不失温柔。
在生活小情趣方面,宋瓷汝奉不输他人。
值钱的东西自己没有,手作的还稍稍显得有心些,宁姝将香囊包揣好,这便去往主殿。
一进钟妃的主殿,屋子里便有股闷人的感觉,好似到了三伏天一般。钟妃身子弱,地龙想来是没个完的烧,生怕她着了风寒。
这股闷热伴着药味,肆无忌惮的弥漫在殿内,熏得人头昏脑胀。
钟妃坐在上首,病恹恹的斜靠着,身下放着几个软垫。她眉目生的寡淡,却别有一番风味,舒淡的柳叶眉微蹙,五官小巧,神态出尘,实打实的一个病美人。
宁姝连忙请安:“钟妃娘娘。”
钟妃轻轻笑了下,一开口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毫不拖泥带水,“宁选侍快起来,不要与我客气,这云舟宫日后也是你的住所。我因身子不好,早上你搬来时未去看你,且莫怪。我不喜热闹,这身子日后便也免了问安,宁选侍只要一切按照往常就是。”
说罢,她轻抿了下手旁的水,瓷杯子缓缓叹了口气:“唉,我们可怜的小钟儿,身子怎么就还不见好呢?这个宁选侍什么时候搬来不好,非要在小钟儿病情加重的时候来,小钟儿听了硬是从床上挣下来的,说是皇
上的脸面,定然要给。”
宁姝听见这话,再看钟妃不免有几分惭愧,连忙将自己做的香囊送上去。
钟妃接过香囊,轻嗅了一下,温柔说道:“味道清爽,可是自己做的?之前便听闻宁选侍给太后娘娘做了个鹿角膏方,深得娘娘喜欢。”
“是。”宁姝恭敬回道,“若是娘娘喜欢,也给娘娘做一份。”
“那边罢了,我平日也甚少见人,无需刻意打扮。”钟妃使帕子捂着,闷咳了两声,脸色便愈发透明了。待她缓过气儿来,又说:“宁选侍日后也无需担忧,若是出去被旁人以位分欺负了,只回来与本宫说便是。咱们如今住在一处,兜的是云舟宫的脸面。宫里争来争去,无非也就是为了个脸面。”
宁姝点头应下,只觉得钟妃虽然常卧病榻,但毕竟也是三司使千金,气势仍在。只可惜这么好看又干脆的小姐姐,身子竟是这般。
“但若是恃宠而骄,出去作恶,本宫也是不会轻易饶过的。”钟妃抬眸看她:“皇上心慈,前朝又有诸多事务,切不能因自己而搅乱祸害,给皇上徒增烦恼。若是日后圣宠不复,也不能心生歪念,你可明白?本宫受皇上恩典多年,若是有那么一日,本宫自然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宁姝:“是,钟妃娘娘。”
说罢,钟妃便摆了摆手:“本宫也无什么好礼相送,听闻宁选侍爱瓷,便让宫人送了份过去。若无他事,选侍且先回去吧。”
她能在外面说这么久的话已经难得,这便有些力不从心,面带倦色,宁姝便也不久留。
待她回到自己侧殿的时候便听见小八大喊:“姝姝快来!我们抓到了一个奸细!”
“嗯?”宁姝闻言连忙过去一看,原是一个小兔毫盏,正是钟妃让人送来的。
“我、我不是奸细。奸细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是奸细。”兔毫盏颤颤巍巍在桌子正中搁着,通体漆黑,点了许多细密的白灰丝缕,兔毛一般,是以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