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次子若是死了,他要让谁接掌这个皇位
又有谁能做得稳这个皇位
“陛下,二殿下福大命大,他经历了那么多事都好好的,说不定这次也能抗过来呢。”
德庆给皇帝盖上了薄被,慢慢劝道,“陛下,回头您再让太医过去看看,现在啊,什么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这朝廷啊,还要靠您来主持大局呢。”
是啊,他决不能倒下。
他这样想着,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贞和帝再次醒来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命德庆扶他起身,却见他神色有些不对。
他看着他,问道“外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德庆扶了他起来,退了几步,就从桌上捧起了一个匣子,再战战巍巍的走到贞和帝面前,跪下,举起匣子,哽咽道“陛下,栖梧宫来报,贵妃娘娘已经自缢身亡,临终前命人转交给陛下这个匣子,里面还有一封娘娘给陛下的亲笔信。”
贞和帝一呆。
像是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才道“拿,拿来。”
德庆呈上已经打开的匣子,那里面躺了很多东西,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小姑娘的饰物,珠子,钗子,手串,在皇家都算不得名贵,也许是因着放了太久,甚至很多都已经黯淡。唯有一只簪子,血玉流莹,光华璀璨,二十多年亦不见褪色。
那是二十多年前,他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约莫,也称得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彼时她是岑家嫡女,太后侄女。
娇媚明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他,虽然是皇长子。
看似金贵,但实际却是战战兢兢,步步危机。
他父皇是偏爱他,但这份偏爱却也得小心翼翼藏着捏着。
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一命呜呼。
那时喜欢她的皇子很多。
他很清楚,那个储君之位并非非他不可,就犹如当年,那个位置也并不一定就是他父皇的一样。
他知道,其他皇子也知道。
所以“喜欢”她的人很多。
更何况她本就生得玉雪可爱,明艳逼人
所以他一直都“宠爱”着她。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十分宠爱她,世人皆知他最爱魏后,而后又独宠了温淑妃二十几年。
连岑太后都问他,他的真心到底是对谁更多一些,是魏后,还是温淑妃。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感情早已干涸,他这一世的耐心和温柔都用在了哄一个小姑娘的欢心身上哪怕是假的,装着装着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还有几分是假。
在那之后,他也早就没有了什么力气再去爱什么人,更遑论真心
或许会喜欢吧,就如他看到魏颐真的热烈和骄傲,看到温淑妃的温柔和小意但他却再没有了耐心。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了那支簪子,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然后他的眼前就划过那日他给她簪上簪子时,彼时她娇嫩得如同只花儿一样,抿唇一笑,如海棠盛开,娇俏明艳,而他的心也怦然而动。
然后是很多很多的画面,她才将将学会走路时摔倒在他面前,瘪嘴大哭的样子,她五六岁时,扎了两个小髻装模作样给他行礼,然后哈哈大笑的样子
他只觉得心中剧痛。
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来,他不肯见她一面,也再不曾宠幸过她一次,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调整两人的关系。
那些“宠爱”哪怕是假的,也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变成了习惯。
但厌恶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不仅厌恶她,同样还厌恶曾经那个宠爱着她的自己厌恶着那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日子。
“陛下,陛下您节哀啊”
德庆哽咽道。
他是看着贞和帝长大的,有些东西如何不清楚或许他看得比贞和帝自己还要清楚,因为皇帝会迷失,而他这个旁观者,却是一直都看在眼里。
但他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
哀,有什么可哀的呢
他为什么要哀呢
“把信,把信拿过来吧。”
皇帝道。
但他说完却又改变了主意,靠在了床上,双眼看着虚空,道,“德庆,你帮朕念吧。”
“是,陛下。”
德庆应下,伸手拿起了匣子底的信件,抽出了中间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