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不理贾赦那一声嗯中的威胁与不屑,现在他只想着自己怎么从这件事里脱身,上前重重的给了王夫人一个嘴巴“贱人,你做的好事,我要休了你。”
这么不意外的一句话,让贾赦与贾珠不由的对视了一眼,贾赦甚至还对贾珠眨了眨眼睛。
贾珠的神色都没变一下,护到王夫人身前“老爷,太太纵有不是,也该问清原由。父债子偿的道理,儿子懂得,不管太太做下多大不是,儿子都会替太太一力承担。”
贾政深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把贾珠的嘴堵住,也明白了贾母为什么刚才想让贾珠与贾琏两个离开。这个哪是帮王氏,分明一再坐实了王氏便是那个放债之人
大义凛然的贾珠还回头安慰王夫人“太太别怕,出了事儿子替太太去坐牢。”
“珠儿”王夫人刚从贾政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听到儿子这么暖心的话,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么好的儿子,自己这些天竟冷落了他,王夫人懊悔的摇着头,哭的言不得语不得。
“即是王氏默认了,老二又说要休妻,老太太,咱们是不是应该把王子腾请来”贾赦凉凉的话语又一次及时传来,让贾珠觉得自己一定跟他彩排过。
贾母自是不愿意的“什么叫王氏默认了,这事”
“老太太觉得,王氏比这一府的人命都重要吗还是要请珍儿过府一趟”
贾母沉默,贾政沉默,王夫人也不哭了。
贾珠跪到了贾赦的面前“大伯,母亲必有她苦衷,还请大伯看在侄子面上,恕了母亲这一回。”
贾赦面无表情的摇头“你起来,此事不是你一个小辈能管的起的。”
“怎么管不起”这一句话仿佛激起了贾珠一些不好的回忆,神态都有些癫狂起来“我是二房的长子,日后二房之事便是我的事,都由我一力承担,我一力承担。”
“你拿什么承担”贾赦语气很是不屑。
“我,我,日后两房总要分家,不就是银子吗,我们二房不要了,这还不足以赎母亲的罪吗”贾珠恶狠狠的看着贾赦,好象他说一个不字,就能上去咬他一口。
“住嘴。”贾母与贾政两个同时想制止贾珠,可是贾赦却如抓住把柄一样“好,就按你说的办。”
“老太太,你看我跟老二什么时候分家合适”
贾母气的直拍桌子“他不过是个小孩子,顺口说出的气话你也做准”
“谁说我说的是气话。”贾珠改为恶狠狠的看贾母“我说的句句算数。我是二房的长子,日后二房的家产有八成都是我的,难道我还做不得主”
那样颠狂的眼神,贾母看的心生寒意,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让贾珠真的疯狂起来,嘴唇哆嗦了两下,贾母到底不敢说出他不能做主的话。
“琏儿,你去请你珍大哥过来。”贾赦吩咐贾琏一声,贾琏就想出门,贾母怒喝道“请珍儿做什么”
贾赦一脸无辜“择日不如撞日,自然是要分家。”
“我还活着呢,我看谁敢分家。”贾母猛的站了起来,在她用力的时候,贾珠一下子封住了她的五感,借着惯性,贾母一下子倒了下去。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贾珠很孝顺的上前想扶起贾母,可是他病了多时,哪里扶的动。
贾赦等人也都跑过来想扶贾母,好不容易把人抬到炕上,却发现她一动也不动了。
“王氏,你行此不义之事,气病了老太太,今日必要给贾家一个说法”贾赦怒气冲冲的看向王夫人,顺带狠狠瞪了贾政一眼。
不用问,贾政又给了王夫人一下子“贱人,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与你干休”
“琏儿,还不快去请太医,珠儿,你去你舅舅家,请你舅舅过府。”贾赦张口就支使起人来。
贾政知道王子腾一请来,此事必不能善了,不由看了贾珠一眼。贾珠这次终于看懂了贾政的眼神,又给贾赦跪下了“还请大伯看我与宝玉的面上,别请我舅舅过府吧。”王子腾过府万一带着人手,贾赦恐怕还得跟上一世一样,被人打断腿。
贾赦长叹了一声“你是贾家的儿孙,老太太又一向疼你,老太太被你母亲气成这个样子,你竟不心疼吗”
贾珠已经磕下头去“侄子自是心疼的,可是太太是侄子的生身之母,侄子也心疼太太。侄子刚才已经说过,太太犯下的错,都由侄子偿还,分家的家产侄子不要了,只求大伯放过太太。”
贾赦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贾政。贾政目光不定的在贾珠与躺在床上的贾母身上来回,王氏放印子钱本就触犯了朝庭律法,再加上一条气病婆母,自己这个夫主是摘不清关系的。
哪怕他一直用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与人交往,可是朝庭认的还是贾赦,老太太这病治得好还罢,治不好的话想到这里贾政看向贾母的目光里,多了些埋怨。
既然看重自己,为什么袭爵之时没想到自己
“老二,太医马上就来了。”贾赦很贴心的提醒贾政一声太医来了,这事儿就遮不住了,对外用什么说辞,都在贾赦一念之间。
贾政咬咬牙,向着贾赦跪了下去“请大哥允了珠儿所请。”刚才说休妻,不过是贾政做的姿态,他知道自己休妻的话,王家不会善罢甘休。与贾赦已经撕破了脸,现在的助力只有王家了。
公中的产业有多少贾政心里有数,王夫人与贾母的私房有多少,贾政也心知肚明。只要这两个人在,就算是一分家产不分,二房也不会饿死。
贾政的不由看向贾珠,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不然怎么会说出不要家产的话来。贾珠没有感觉到贾政的目光,现在正与王夫人母子情深的一起痛哭,一个说自己这两天管家忙,疏忽了儿子,对不起。一个说自己是长子,为母亲分忧是应该的。
一声声长子,如同一把把利剑,把贾政的心扎的稀碎,长子,又是长子若非自己不是长子,怎么会被贾赦逼迫至此
贾政猛起身来到王夫人与贾珠跟前,一抬脚便要踢向贾珠,谁知贾珠刚对王夫人说完“地上凉,太太还是起来歇着吧”,把人扶起转身寻椅子,那一脚结结实实落到了王夫人的腿上。
“咔嚓”
声音不大,随后王夫人的尖叫声分外响亮,贾珠已经接住了要倒下的王夫人,可是他是久病刚好的人,有多大力气,自是接不住的。贾珠脚下一歪,娘两个滚在一起,偏偏贾珠就压在了王夫人的伤腿上,王夫人啊的一声疼死了过去。
贾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怀里的王夫人,一面摇着她的肩膀一面叫太太,哪里叫的醒
“老爷”贾珠大喊一声,站起身来勇敢的面对贾政“堂前训子背后教妻,太太有再多的不是,老爷回去后与她细说便是,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虽然是自己动的手,贾政却没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见贾珠起身质问自己,贾政本能的向他骂道“长辈之事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快闪开。”
“太太都这般模样了,老爷还不足意吗,难道真的要逼死太太,老爷才称心”贾珠一副护在王夫人身前的样子,大有贾政想再对王夫人动手,就从他身上踩过去之势。
虽然贾赦也没想到贾政竟真的把王夫人腿给踹折了,心里却觉得这一切有些怪异,又说不上哪儿怪异,现在见贾政又与贾珠对上了,忙站起来拉偏架“老二,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里就教给你打媳妇打儿子还不快把你媳妇抬到炕上去。”
刚被儿子怼又被兄长骂,贾政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丢尽了。可是刚才贾赦已经把丫头们都赶出去了,贾琏又去给贾母请太医了,贾赦是大伯子要避嫌,贾珠是久病之身,只有他自己将王夫人抬起来最合适。
贾政不得不听从贾赦的指挥,要上前扶王夫人上炕,贾珠却仿佛怕他再伤害王夫人一样,直直瞪着他不肯让他靠前。贾政抬手想打贾珠的时候,发现人看他的眼神分外不屑“老爷果然是饱读诗书的人。”
说完贾珠才让开身子,一边让还一边说着“老爷若再动太太一下,便是家丑外扬,我也要请舅舅来替太太讨个公道。”
贾政还在回想着刚才贾珠看自己的那一眼,什么时候,一个儿子敢这么看自己的父亲自己做了什么,让贾珠这么看自己
王夫人又被疼醒了过来,听到贾珠最后一句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珠儿,你现在就去请舅舅,我要与贾存周和离。”
“太太,此事不急,还是等太太治好了伤再说。”贾珠听到王夫人醒了,十分孝顺的想去扶她,王夫人刚才就是被他扶的伤上加伤,现在不敢再让他扶,只拉着他痛哭。
“老爷,王太医来了。”贾琏满头是汗的进来了,他去请太医的时候知道房里乱,特意嘱咐丫头没人叫不许进去,本想着请太医这么长的时间,事情总该理清,没想到竟比自己请太医前更复杂了。
贾赦见他来了也松了一口气,指着地上的王夫人道“抬二太太到床上,等太医来了一同诊治。”
贾琏眼睛瞪的老大,疑惑的看了贾赦一眼,贾赦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把眼往贾珠身上溜了一下,贾琏便过去与贾政、贾珠三人联手,总算是把王夫人抬到炕上。
丫头们终于被召唤了,一个个身抖手颤的小心服侍着,王太医进来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异样。
可是荣国府老太君与当家二太太同时病倒,还躺在同一张床上,就是最大的异样。
王太医不留痕迹的看了贾珠一眼,发现他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放下的帏帐,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先给贾母把脉。脉相平稳,并无不妥之处,王太医不由抬头望向贾赦“大老爷,老太太无事。”你是在试探我的医术吗
贾赦七情上面“老太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怎么会无事”
王太医也是一愣,因与荣国府各主子很是熟悉,刚才他进来后并没有问病情便直接诊脉,不想自己竟失了手。再次把手搭到贾母的腕间,脉相仍如刚才一样平稳。
王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着贾赦不会拿贾母的身子开玩笑,才道“还请搭起帏帐,让我看一下老太太的金面。”
贾赦向丫头示意一下,帏帐挂起,贾母平稳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虽然睁着,却半天也没转动一下,眼皮都没眨一眨,任谁也不能说她无事。
躺在她身边的王夫人,正死死的咬着帕子,忍住自己呼疼之声,可脸上巴掌的痕迹太过明显,头发散乱、钗歪鬓松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伤的蹊跷。
王太医起身拱了拱手“老朽不才,诊不出老太太为何如此,还请大老爷另请高明吧。”
“王太医,还请替我们太太也诊上一诊。”贾珠上前向着王太医便是一躬,哀求的声音夹着悲切。
王太医也不多说,搭了搭脉后脸上有些诧异“二太太这是受了伤,还是请一位跌打大夫来看更妥当,若是晚了,正骨接骨耽误了时辰,怕是会落了”
不用说了,贾珠已经一迭声的让人去请跌打大夫,王夫人则连声要叫贾珠回来开玩笑,她是高门贵妇,那些跌打大夫都是给粗人看病的,自己又能体面到哪儿去再说接骨正骨,难免要动手,就算身上再疼,王夫人也不敢让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接骨。
“太太,事急从权。”贾珠似是知道王夫人想的是什么,着急的劝道。
王夫人一边摇头一边落泪“你去,请你舅舅带个医女来。”
不光贾珠,就是王太医与贾赦都是一愣,王家竟然有医女,还是会正骨接骨的医女,这可就有意思了。王夫人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想收回自己的话,贾珠早已经出门去了。
医女是跟着王子腾夫妻一起来的,许是贾珠说了什么,王子腾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王子腾夫人则亲自看着丫头将王夫人抬回荣禧堂,接下来怎么替王夫人医治,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荣庆堂里贾母已经愣愣的坐在了上首贾珠去请王子腾的时候,便放开了贾母的五感,能说能动了。王太医见没自己的事儿,也被贾琏带下去喝茶并替贾母开平安方,荣庆堂里只剩下贾母、贾赦、贾政、王子腾还有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