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挣扎着又要坐直身子,不再理会跪着的陈冗,叫一声“王子腾。”
“臣在。”王子腾刚才也随着大家一起跪下,听到皇帝点自己的名,不免膝行出列,向御座靠近了一点儿,皇帝下意识的把身子向戴权倚了倚,贾珠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趁着低头的机会,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只有巴掌大的激光武器,已经对准了王子腾。
皇帝勉强开口道“王子腾,你今日”
没等皇帝的话说完,刚才还一脸得色的王子腾,身子突然一歪,倒地不起。皇帝吃惊的看向王子腾,叫了两声,没见王子腾起身,面色十分不虞。
戴权向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小心的跑到王子腾身前,向着他的鼻下一探,离开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探过去,然后才惊声道“回圣人,王大人,他,他死了。”
皇帝不由回头看了戴权一眼,再回头看向倒地的王子腾,眼里神色不明。此时御医已经来了,戴权伏在皇帝耳边,小声道“圣人还是先回养心殿,请御医诊脉后再处置吧。”
“嗯,此次宫宴是五皇子负责,却有人在朕的酒杯里下毒,五皇子难辞其咎,着关进宗人府。王子腾弑杀皇子,虽身死难消其罪,着大理寺详查王子腾与四皇子勾结之事,三审后定罪。”
“诸卿都看到了吧,王子腾随四皇子为乱,是个什么下场。便如贾珠所言,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汝等且回府自思。”皇帝强撑着说完这么一大篇话,便由戴权带着小太监抬回养心殿。
一场好好的琼林宴,竟生出血光之灾,差一点儿皇位便易了主,哪怕是新科进士们,也一个都不敢议论,由礼部官员指挥着,沉默的退出宫门,一个个回头看看高高的宫墙,低下头向自己的下处去了。
贾珠将林如海送上车,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林家的马车便已经缓缓行进了起来。贾赦那边有贾琏接着,眼看着贾珠送林如海,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摇摇头在贾琏的搀扶之下也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回府后贾珠也不去向贾政王夫人问安,也不理会李纨派人来示好,把自己关在书房,想着自己下一步应该去什么地方就任。
他是真没想到,王子腾胆子这么大,坏事的义忠亲王宫乱时他脚踩两只船,结果平安了七八年,现在竟然发展到脚踩三只船,还让皇帝都不得不忌惮。
要没有自己最后出手要了他的性命,说不定王子腾还会重新得了爵位呢。他又没有儿子,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这王家人的权势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了呀。
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想问也没有地方问了,贾珠命人打水洗漱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第二日日上三杆还没醒。吴明在房前急得乱蹦,吴亮看着又来催人的金钏,小声问他“还是叫大爷起来吧,太太那里还等着呢。”
吴亮气哼哼道“要叫你去叫,大爷那窝心脚是好挨的太太左右也出不得二门,打也打不到咱们身上。”
“打水来。”屋子里正好传出贾珠叫人的声音,刚走近的金钏听了心里一喜,忙接话到“奴婢服侍大爷梳洗。”
吴明吴亮两个对翻了一个白眼,一个默默走开去打水,一个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不移半步。就这贾珠也已经听到了金钏的声音,喝道“去把二门上的婆子开革了,内外规矩都不守了”
金钏的脸先红后白,最后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守门的婆子正是她的亲娘老白媳妇,不然谁敢放她出二门现在贾珠要开革了差事,按着他定下的规矩,可是要把与之相关的人都赶出府去的。
“大爷,是太太急着要见大爷,奴婢已经让人带了几次的话,迟迟不见答复,才不得不出了二门看是怎么回事,并不是奴婢不守规矩。”金钏急急向内辩白着。
屋里再没别的声音,吴亮已经快步向着二门去看守门的是谁,吴明也打了水回来,看都不看金钏一眼,用头顶着帘子进了门。
若没要开革守门婆子之事,金钏还敢壮着胆子进屋殷勤一下,现在却如同被钉在门前一样,一动也不敢动。等贾珠出门来,金钏的腿都站麻了,脸上还小心赔着笑“太太等着大爷呢。”
贾珠看都没看这丫头一眼,抬脚便往内宅走。到二门时吴明还守在那里,跟他一起守着的是贾珠新挑上来的管家齐胜,见贾珠来了,两个一起打了个千,齐胜一头的汗也不敢擦,低着头回道“守二门的老白媳妇,正是金钏的娘,请爷的示下。”
“前两日定下的规矩,你这做管家的都忘记了,难怪这些人敢做怪。”贾珠说完,接着又走,齐胜拉住一样想走的吴明讨主意。
吴明嘿嘿两声,声音里全是鄙夷“齐管家,咱们大爷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性子,你这做管家的也忘了,倒向我讨起主意来”
“小猴崽子,还跟我拿起乔来,要不是我说和,你爹能当上采买的差事”齐胜一面看着吴明的脸色,一面想跟他套交情。
吴明不吃他这一套“我爹能当上采买,那是大爷知道他一向钉是钉铆是铆,要是齐管家你说话这么好使,一会儿替老白媳妇求个情我看看”
齐胜知道吴明兄弟两个跟大爷去了一趟扬州,很得大爷看重,对大爷的心思比别人知道的多些,想听的话也都听到了,不就是钉是钉铆是铆吗,这事儿他也会办。便向吴明虚抬了抬脚,吴明早一蹦大老远。
老白媳妇跟金钏还没听懂,只记得吴明说让齐胜替她们求情,两个就都给齐胜跪下。不想齐胜火烧屁股般跳的老远“你们可别害我,这事没情可求。还是自己跟着我走,好歹体面些。要是让大爷再问起,就是拿棍子赶着走,连面子也没了。”
这里老白媳妇便给了金钏一巴掌,恨她坏了自己的差事。正房里王夫人也恨不得能给贾珠了巴掌“她好歹是你的表妹,还是我做媒嫁给贾琏的,你舅舅刚没,贾琏就想休妻,我王家的脸面都没了,你竟半点也不替我想想”
贾珠老神在在的坐的笔挺“王熙凤虽是我的表妹,可是出嫁从夫,她自嫁给琏儿,没一天安静不说,还背着琏儿行了好些不该的事。分宗前琏儿便想休了她,我给劝下了。现在琏儿旧话重提,我是没脸再劝了。”
王夫人被出嫁从夫这几个字打击了一下,可她还惦记着王熙凤的嫁妆没弄到自己手里,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白花花的银子“什么叫有脸什么叫没脸,娘家刚出了事便休妻,也说出去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你刚中了进士,马上便要选官,他们总得替你的名声着想一二。”
你怎么这么大脸贾珠冷冷看向王夫人“当年张老帝师一出事儿,琏儿的母亲便一病去了,人家凭什么给我这个脸面”
王夫人震惊的看着贾珠“这是琏儿跟你说的”
贾珠摇了摇头“很多事不用人家说,也该有个自知之明。太太若只为这事儿,不用再让人找我了。还有太太那个叫金钏的丫头心太大了,私自出了二门不说,还想进我的书房,我已经让齐胜把她一家子开革了。”
府里丫头们现在巴不得服侍贾珠,王夫人心里不是不清楚,她也愿意贾珠身边有一个自己人,所以明知金钏想去做什么,只装做不知道。现在被贾珠说破,只好点头,心里算着自己剩下的人,才发现老白媳妇竟是最后一个了,这次再被下了差事,自己想跟外头联系,竟是不能了。
因皇帝之病,朝会已经停了几日,这样的多事之秋,贾珠跟府外也没有什么联系,贾琏倒是让人给他送了个信,说是自己已经把王熙凤休了,王家又被锦衣卫围着,让贾珠小心王熙凤找到他们府上。
对此贾珠只是一笑,府里养着三四个门子,要是连个王熙凤都拦不住,再换上能拦住的能费多少事
直到皇帝重开了朝会,王熙凤也没有上贾府的门,贾珠才不会主动打听她的事,该随着新科进士们一起去吏部就去吏部。别的二甲报考庶吉士,他却没报,只要外任。
吏部的官员十分不解,按着贾珠在宫宴斥贼的功劳,皇帝说不得会直接升了他的官,就算不升,六部还不是随着他挑现在他竟要外任,让人想不猜他的深意都难。
皇帝勉强撑着朝会后,不顾病体轮流召见了宗正、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然后便召见了林如海。对于这个荣耀,林如海很平静的接受,行礼如仪后便鼻观口口观心等着皇帝的指示。
“如海,”皇帝叫的很亲切,说出来的话也很温和“贾珠是你内侄,又是你的学生,听说他不肯留在京中做官,想去外任,你可知为何”
林如海奏道“回圣人,贾珠殿试之前便与臣说过此事。臣也不是没劝他考庶吉士,就算考不上,六部里选上一处,还能照顾一下家里。谁知他说一家之照顾是小,替天子牧民为大,他即有心替圣人办差,臣只有欣慰的,也就由着他去了。”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你是个会教学生的。他即想替朕牧民,朕便全了他这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