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官府的人来给宁国府没脸,本是尤老娘所愿,可是窦夫人自己主动让官府的人来,尤老娘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那人说是报顺天府,窦夫人却说顺天府与大理寺,好象多了一个衙门。
衙门是不是越多越好尤老娘不确定的看了尤三姐一眼。窦夫人把她的动作看到眼里,心里鄙视了尤老娘一下,也看向尤三姐。
这位尤三姑奶奶现在最多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竟然已经开始做尤老娘的主了,还真是奇事。
“请大理寺做什么,顺天府的老爷自会给我大姐姐做主。”尤三姐也觉得那个多出来的衙门不是什么好事。
窦夫人呵呵一笑“尤三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这话在你姐姐的灵堂上说了,咱们是亲戚我不跟你计较。要是让大理寺的老爷们听了,怕是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窦夫人看出尤三姐面上的不解,很是好心给她解释着一番“宁国府可不是平民百姓之家,是有爵位在身的,你姐姐身上也有诰命,所以请大理寺人老爷们出面,才是正理。顺天府还管不到我们府里。你,听懂了没有”
“可是明明他说”尤三姐终是年幼,听窦夫人说的与那人所说不一样,脱口而出就在反驳。又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有人背后给自己母女出主意的事儿不能说,刚吐两个字又咽了下去。
窦夫人如同没发现她的口误一般,好整以暇的端起自己手边的茶杯,轻轻荡了一下不存在的浮沫,才啜了一口,放下杯子,向其他几位太太请茶。
那副模样,还真是专心等着大理寺的人过来。几位贾氏宗族的太太,见窦夫人胸有成竹的样子,有样学样的一起喝起茶来,生生把尤家母女给晾在那里。
尤老娘有些坐立不安,身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还不停的看向尤三姐。只是这灵堂里不止她们母女几个,没法开口商量。尤三姐拧眉瞪眼的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向窦夫人道“亲家太太,我想如厕。”又转头向尤老娘道“妈陪着我去吧,我一个人怪怕的。”
窦夫人轻笑一下“这青天白日有什么好怕的。来人,带尤三姑娘去更衣。”话一出口,尤三姐便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村了,脸上红白一片。
尤老娘倒站了起来“这孩子没出过门,胆子小,还是我陪着她去吧。”
窦夫人听了点点头,这有什么不许的,人家娘两个要说私房话,那就让她们说个痛快好了。她们离了灵堂,贾家的太太们便见窦夫人出起神来,都当她是让尤家母女气着了,也不敢搭话,都一眼一眼的瞪向尤二姐。
这让窦夫人把尤家母女两个的话听了个全这娘三个还真是被人撺掇来的,还是不知道被谁撺掇来的那种。窦夫人都不知道该夸她们胆子大还是骂她们没脑子。
人家就给了两百两银子,让她们尽量来宁国府把尤氏之死闹成是宁国府害死的,承诺事后再给八百两给尤三姐做嫁妆,尤老娘居然就同意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嫁妆没有尤二姐的份,是因为那人说了,他的主子富贵以及,看上了尤二姐,等事成之后便接尤二姐进府,所以那银子算是给尤二姐的聘礼,不用准备给尤二姐的嫁妆。
尤二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让她娘跟妹子一起给卖了呢窦夫人有些好奇“二姑娘是否也需要更衣”
这话问的没有毛病,尤二姐是跟尤老娘和尤三姐一起来的,那两位要是想更衣的话,尤二姐也有相同的需要很正常。可是尤二姐表示,自己没有这个需要。等说完了,又觉得不妥,怕窦夫人以为尤老娘跟尤三姐是装出来的,又找补了一句“早起的时候惦记着大姐姐的事儿,没有心思用饭,现在还不需要。”
傻姑娘喂。窦夫人心里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评价,便问尤二姐现在是不是饿了,又让人快些换新点心来。尤二姐谢过之后,盛情之下吃了两块点心,又被窦夫人拉着说话。
窦夫人的话说的很是技巧,不过是问问为什么前次自己府里向尤家报了丧,尤老娘没带着她们姐妹直接过来。也不等尤二姐说什么,又问起尤二姐平日里做什么消遣之类。
这些话刚才窦夫人与尤氏姐妹相见的时候,都已经问过了,再次问不过是打乱了顺序。尤二姐也一一回了,纵与开始的回答有些出入,也无伤大雅。
接下来窦夫人便问起尤二姐平日除了宁国府外,可还往哪家亲戚家去走动,让她别因为尤氏不在了,便跟宁国府生分了之类。好象头一句话只是捎带,后头不想亲戚情份断了才是重点。
尤二姐便有些害羞的低了头,说自己日后不方便出门,等方便的时候仍会来给窦夫人请安。
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窦夫人打趣似的问“二姑娘可是定了亲,怎么没告诉我们一声,倒没恭喜姑娘,等一会儿事儿完了,我也替你姐姐给姑娘添一份礼。”
尤二姐越加不好意思“不过是这几日的事,还没来得及”
说到这里,尤二姐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窦夫人的脸已经沉了下来“这几日的事不知道几日是哪一日,还请二姑娘告知。”
“便是五日之前。”尤二姐被窦夫人突然严肃的脸吓了一跳,答案顺口便说了出来。
“呵呵。”贾致太太听不下去了“我们都知道珍大奶奶不是尤亲家亲生的,可是也不能姐姐尸骨未寒,妹子就说婆婆家的。”
尤老娘与尤三姐刚刚借着更衣商量好了对策,一进灵堂正听到贾致太太讽刺的话音,两个人的脸一下子都白了。
窦夫人已经问到尤老娘头上了“亲家太太,你刚才怀疑我们府上害死了贾珍媳妇,我还当你是真心疼爱这个继女。谁知道不随我们府的车奔丧,竟不是要收拾家里的东西,是要替你的亲女儿定亲。”
不给尤老娘回话的机会,窦夫人接着道“就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原来我可是听贾珍媳妇说过,你家二姑娘幼时便与皇庄庄头张家的儿子张华有婚约,怎么现在又定下一门亲事。难道你尤家是一女二嫁”
绕是尤老娘满腹的主意,尤三姐很有些小聪明,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话,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个人垂头说不出话来。事涉自己终身,尤二姐急道“亲家太太,我妈已经给了张华父亲十两银子,跟他退了亲。”一女二嫁的名声,可不好听。
窦夫人冷笑一声“哦,退了亲。不知退亲文书在哪儿,还有这亲姐姐刚没,妹子就又是定亲又是退亲的,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呢好在一会儿大理寺、顺天府的老爷们都会来,倒可以请他们指点一下我这个没见识的。”
尤老娘原来多盼着顺天府的人来,现在就有多不愿意见到顺天府的人,不由膝头一软,跪了下去“亲家太太,今天是我的不是,不该存了怕贵府因为姑奶奶没了,要跟我们断了亲,想闹一闹让贵府继续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心思。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去了的份上,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窦夫人想呵呵她一脸“你红口白牙说我们府上害死人的时候,想没想过给我们府上留一条活路”
“怎么会,人家都说了,贵府家大业大,不过花点子银子走个人情,便能把事儿压下来。”
“舌头底下压死人这句话,怕是你没听过。”窦夫人冷冷看着尤老娘“一会儿大理寺的人来了,我便请他们开棺验尸。就是不知道,你女儿死了还不得全尸,是会感激你这个做继母的替她申冤,还是怨你扰了她的清静。半夜人静之时,会不会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此世之人,极重尸骨完整,尸骨不全是一句对人很重的诅咒。而验尸,又一定要行开膛破肚之事。尤老娘这样年纪的中老年妇女,最是信奉鬼神之说,窦夫人说话的语速特意放慢,一字一字如同敲到她的心上一样,让尤老娘觉得脊背发凉,好象尤氏的鬼魂,现在就幽怨的看着她一样。
嗷的一声,尤老娘心神失守,一下子昏了过去。尤二姐与尤三姐两个虽然也害怕,见自己的娘昏了也顾不得,上前抱了又哭又嚎。贾家的太太们听了也觉得身上发噤,大家都去给尤氏灵前添纸,没人去管尤老娘死活。
顺天府的人比大理寺的来得快,来人并不是顺天府尹,而是府丞,窦夫人听后眼睛微眯,让人摆了屏风,自己在后亲自坐镇。
尤老娘这个时候已经被两个女儿连哭带摇的弄醒,见到顺天府来人,深怕窦夫人说出她不来给继女奔丧却给亲女定亲,还一女二嫁之事,把嘴闭的死紧。
府丞便有心引导,不想宁国府还请了大理寺的人过来。大理寺来的是位少卿,品级非是府丞可比,哪里还有府丞说话的份
形势一下子掉转过来,窦夫人坚持要让大理寺的人验尸,说是不这样不能还宁国府清名,尤老娘连磕头带说好话,只说自己想借丧生事,好从宁国府多弄几个银子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