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珍问窦夫人,是怎么知道皇帝大朝时间越来越短的,贾敬真不想承认这个是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每天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府,真当太太这个做主母的不清楚吗
身为臣子的去参加大朝会,皇帝不散朝,你贾珍还敢提前离开不成
对上窦夫人的胸有成竹,贾珍觉得自己这三十多年真是白活了,还不如太太这么个内宅妇人见事通透。看来人从小读书还是很重要,自己就是小的时候没好生读书,而太太则是家学渊源。
幸亏贾蓉由太太教养长大,不象自己这么不喜读书,现在已经中了秀才,也难怪太太跟老爷要处处打压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想到这里,贾珍起身郑重的向窦夫人与贾敬行了个礼“儿子愚钝,日后府里的事儿,老爷太太多与蓉儿商量吧。”
这是被打击明白了窦夫人听他话语里并无赌气之意,满意的点点头“若说你这几年一点儿长进也没有,那是虚话。可是你小时被先老太太宠爱太过,我每想管教,你便去先老太太那里撒娇,然后我便被老太太骂上一回。”
“儿呀,不是当娘的偏心。你自己也看出来了,这底子弱了,现在我怎么教你也来不及了不是”窦夫人温情的回忆了一下贾珍小时候的混帐事,成功让他更加汗颜,才又肯定一回“所以你现在能想得通最好不过。”
贾敬也跟着点头“你放心,蓉儿不是那数典忘祖的,他将来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贾珍本就抱愧,听到太太说起自己小时候为了不读书,害太太挨骂受气的事儿,越加无地自容“都是儿子不争气,并不敢怨怼母亲。”
自此贾珍再次过上了陪贾蓉贾蔷读书的日子,恰好穆氏被诊出身孕,连借口都是现成的。李主事、时郎中等人虽觉得贾珍小题大做,可人家老夫少妻的要心疼媳妇,他们也做不出上门来强拉人的事。
西宁王妃倒是个有想法的人,现在还登门来跟窦夫人说,让她给贾珍挑两个房里人“不然哪是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
窦夫人唯有淡笑“我也是这么说呢,府里的丫头任他挑,只要他不出去给我做怪便好。谁知他竟收了心,可见这个媳妇是娶着了。”所以你就不必想着往我们府里塞人了。
这关你媳妇什么事儿西宁王妃有些不满,却只能憋在肚子里。概因西宁郡王已经让人传回信来,冯唐去了西北,倒是带了几个人名儿过去。也不知怎么的,那名单上的人,都是最近十来年战死的人。
等西宁郡王查出那些人的后人,竟少有还在军中的,部下也早都被调的东一个西一个。如此一来,那份名单便成了废纸,却让人相信,荣国府是真有军中人脉的,只是四皇子运气不好,那东西没有早几年拿到手。
荣国府都有,同样在西北镇守过的宁国府,也一定有这个名单跟宁国府之间的联系,还是不能断。这便有了西宁王妃两年后再次登门。
就是这个窦夫人,说话太过缜密,一丝把柄也不肯给别人留。你让贾珍在府里挑丫头,他自己还不肯,可让西宁王妃怎么往你们府里塞人
窦夫人正是早知西宁王妃的来意,才早早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她的消息来源很简单,那就是看荣国府的戏时,发现贾赦亲手炮制出了那份被冯唐拿去西北的名单。
人家贾赦炮制名单的时候,还是很费了些心思的,带着他东大院的那个秦柱,翻了不少兵部每年底发放抚恤的名单,熬了好几天才确定下来。
确定下来还不算,贾赦还发挥了自己善金石的特长,把秦柱抄过一回的纸片简单做了下旧,可见为贾琏娶冯家女也算是费了些心思的。一开始窦夫人还不理解,为何贾赦本不看好冯家,还要让贾琏娶冯家女。
等到大房搬进荣禧堂,冯氏当起荣国府的家,窦夫人才明白过来贾赦这是要借冯家甚至他背后四皇子这个外力,让自己一房能真正当家作主。
万一四皇子事败,有人查出荣国府交给过他什么军中人脉,上头都是已死之人,一点儿做用都没起到,贾赦推说那只是自己父亲告诉自己要多加往来的旧部,别人也无话可说。以皇帝优待老臣的性子,荣国府这个没有实际出过力的,下场也不会太难看。
真难为贾赦想出这样的点子来。
窦夫人自是把那张名单上的人都记下来了,还抄到了纸上,准备什么时候自家被人逼急了,拿出来也能挡一挡灾。这些窦夫人自是不会说与贾敬跟贾珍的知道的太多,行事容易露出痕迹来,让人看出来可就不好了。
好在贾敬与周家的关系正一点儿一点的修复,两家已经开始女眷们相互走动起来了。不得不说,贾瑗跟穆氏都算是加分项,比贾敬跟贾珍两个受到的欢迎更真诚。
窦夫人每次去周家时,便都带着贾瑗,以便大人找不到话题的时候,还能指着小姑娘转移一下尴尬。眼看着又是一年月圆节将近,窦夫人想着这是与周家修复关系以来的头一个节,节礼还是自己这个主母亲自送上显得有诚意。
一早起来,让奶娘给贾瑗小朋友梳洗好了,便开始替她打扮起来几根小软毛梳成了双丫髻,绕髻一圈朱红碧玺,耳上是细金丝吊同色碧玺耳珰,小丫头略一摆头,便随着粉扑扑的小胖脸熠熠生辉。身上亮紫短襦衫子配了烟蓝裙子,上头少少几朵虞美人,脖子上挂了项圈,算是一等一郑重的装扮。
贾敬看着那项圈有些不高兴“只挂个链子便好,这样的项圈又重又笨,压的孩子都不敢跑跳了。”
窦夫人叫过贾瑗,把项圈摘下放在手里掂了掂“我觉得并不很重,特意让人打成了空心的。”
听说是空心的,贾敬那颗老父亲的心才算好过心,还是拉着闺女的手嘱咐“去了别拘束,有觉得的好的不好意思要的,让你太太替你开口。”
窦夫人无奈了“老爷,我是瑗儿的亲娘。”不会趁你不在身边虐待她。
贾敬也很无奈呀,姑娘出门的时候不多,现在一颗心早飞得远远的了,根本没听他说的是什么,就算小脑袋点个不停,贾敬都不敢摸着良心说他闺女听清他说的话了。
再不放心,贾瑗还是乐颠颠的陪窦夫人上了马车,还好意思撩着帘子跟贾敬招手“老爷今天出门,别忘了去太白楼买糕。”
没眼看这爷两个腻歪,窦夫人让车夫快些走。到了周家,周太太带人迎在二门处“表嫂来了,近日可好。瑗儿可还记得表婶,今儿打扮的可真漂亮。”
窦夫人与她对行了礼,贾瑗那头也把礼给行完了,转着头四处看,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一脸好奇的问“檀哥儿呢”
檀哥儿就是敬嫔的娘家侄子,前次窦夫人带着贾瑗来的时候,敬嫔的弟媳妇正带着他在,两个孩子便玩儿到了一块。这不到现在贾瑗还记得,一来就想找他玩儿。
周家姑娘听了便笑“瑗儿真是跟檀哥儿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也来找了你两次,可惜你没来,他就家去了。”
贾瑗听说檀哥儿不在,就嘟了小嘴不说话,任窦夫人拉着乖乖的到正房坐下,给吃的也吃两口,给玩儿的也玩两下,可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周太太见了向窦夫人笑道“我就喜欢瑗儿这个性子,要是一般的孩子不如意,早就哭闹开了。你看她虽然不高兴,可也不哭不闹的。”
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窦夫人也是爱听的“这倒是,虽然她在府里最小,可也没养得太娇惯。”
周太太便让周姑娘带着贾瑗去花园子里看花,等人走了才打发下人也出去,窦夫人便知她这是有话要说,也不催她,只等着听。
“蓉儿也该相看了吧”周太太已经对窦夫人的脾气知道几分,不是喜欢弯来绕去的性子,也就直入主题“可想过要给他定个什么样的”
说起这个来,窦夫人不得不重视起来,这样的话不是一个人跟她提过,自有一套话回“你也知道蓉儿前头有那么一回事在,虽然这两年没什么人说起,当不得相看的时候,会被人拿出来说嘴。我倒是想给他定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又怕读书人讲究多,嫌弃蓉儿前头跟人定过亲。”
“读书人家的姑娘啊,”周太太沉吟了一下“我这里倒有一位,与你家蓉儿年纪很相当,就是父亲的官职低了些。”
窦夫人听了一笑“说句不好听的,结亲固是想着得些姻亲助力。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们府毕竟算是武勋,读书人家一般看不大起,有人肯将姑娘嫁过来就不错。弟妹说的是哪一家”
周太太见她不拿大,心里也有些欢喜“不是别家,也是我们一族的姑娘,父亲现做着顺天府府丞。”
顺天府丞窦夫人眉头便要收起,才想起这个已经不是随着尤家到宁国府找麻烦的那个“那也是从四品了,贾珍现在也不过是三品。”说到这里叹一口气“我们府里,说不得当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