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葛家那见不得光的菇房,终于有收成了
说来惭愧,葛歌有系统这个无比粗壮的金手指在,自打育苗成功后,每日就是浇浇水,那菇房里的菌子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蹭蹭蹭地长,葛歌真是一点儿心都没操。
菇房投入使用不过十余日,那黑乎乎屋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木架子上,被剪破的细棉袋子口儿如今都被破土而出的菌子们占据了,满坑满谷的菌子挤成一团,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如今已是九月初二,过了九月九重阳,地里的庄稼可就要开始抢收了。
虽说华东村大家都没多少地,可那也是村民养活一家老小的命根子,抢收完庄稼,就是收秋税了。
一想到这个秋税,葛歌就忍不住皱了眉头,虽今年粮价比去年少说高了两成,可北边儿还在战乱,怕不是要加征赋税的云家集离国都距离不算近,真有啥风吹草动也没这么快能听到风声。想了又想,葛歌在找那九家人上门说事儿时,还是将建议存粮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一村里就这么些人,加上葛歌也没特意交代大家伙要将此事保密,不过两日,满村人便都知道了小里正叫存粮的事儿。
那跟在葛家后边儿做事儿的人,早在八月就开始屯粮了,小里正年岁是小,可人家有脑子呀跟着葛歌从六月底到九月初不过两个多月就已挣到比往年一年都多的银子,她们如今都恨不得把葛歌的话奉为圭泉,哪里有不听的
可也有觉得葛歌这是小女娃子不懂事儿的,如今正聚一块儿在晒谷场边上的老树根儿那嚼舌根呢“不过就是挣了些银子,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了”
“就是,不过是个小丫头,如今粮食价儿可高着呢我还想着等金秋收了谷子卖一半儿出去好换钱呢”长脸妇人撇着个嘴,显然对这种黄毛小丫头说的话一点儿不信。
另一个脸黄些的妇人也憋着嘴嫌弃“谁说不是呢”这是都没拿葛歌的话放心上,只觉得她是瞎胡闹。
葛歌自然是管不着别人怎么想,她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问心无愧便是。再者她还要忙着菌子的事儿呢
菌子的销路,无非就两条新鲜的就卖到云家集饭馆酒楼去;制干的就能依靠西市的行商,卖往大业国南北。
但不管是哪条路子,葛家如今就那么一点儿大的菇房,供应链还没跟上,是以这九家选出的九人自然不能全都投到菌子这儿来,选了三个有眼力见儿,口齿伶俐的小后生,专门到镇上去找酒楼饭馆谈供货;又选了四个有把子力气的妇人,每日到小峰山上去寻带菌丝的木头块儿;剩下两个小姑娘则跟着王小茹等人一起,剥栗子壳儿,
为小古栗子铺的营业做好备货准备。
那仨小后生虽没到过镇上,不过有股莽劲儿,又敢闯敢冲的,就是第一回到镇上那也没一个怕的。一人背着一背篓葛歌给他们用来打样的菌子,跟着葛歌到小古栗子铺认门后,信心十足,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征”去了。
“小里正我按着您说的价儿谈成了两家”约好回小古栗子铺的时辰才到,第一个兴冲冲回来的是春梅二伯家的堂兄张丰收,跑得一头汗的张丰收接过堂妹递过来的一碗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又擦了擦汗,咧着晒得黑乎乎的嘴唇笑道“十文一斤,一点儿价没让,一家说每两日要十斤、一家五日要十斤”
做完每日限量三十份赤豆栗子糕那剩下十五份的葛歌用个四四方方的竹簸箩盖住放点心的桌子,又在竹簸箩上盖上一层刻意打湿的细棉布,边洗手边点头“不错,辛苦丰收哥了。”
张丰收比葛歌大两岁,称他一声哥也是应当的。不过张丰收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笑嘿嘿的“小里正您别这般客气,叫我丰收就成。”
他今日是第一回跟小里正到镇上来,出门前娘亲都不晓得叮嘱他多少回了,生怕他做错啥惹恼小里正,那这天上掉馅饼儿的好前程可就没了张丰收心里把老娘的话记得真真儿的,可不敢冒犯小里正些许。
“丰收哥你先歇会儿,一会儿等明哥、瑞哥他们俩回来就可以吃饭了。”葛歌只淡淡的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张丰收瞧了心里悄悄松了半口气,小里正好像也没那么吓人嘛
陈明、李瑞俩都是心思活络,不甘心在村里种一辈子地的人,可家里父亲上了战场,他们如今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就是有再多的心思那也不能不顾着家里,只能日日守在华东村那小山沟里。
如今得了小里正给的这份机缘,那都是个顶个地卯足了劲儿的。张丰收帮着春梅卖栗子呢,陈、李二人也结伴回来了。
“丰收哥春梅”陈明、李瑞两人同岁,只比葛歌大一岁,与张丰收平日里关系就不错,这会子回来见小里正不在,神色也轻松了几分,小里正严肃得很,瞧着跟个小版家茂叔一般,他们这群猴孩子那都是被葛家茂打到大的,这童年阴影太多,面对葛歌时总忍不住夹紧屁股等挨打一般。
才松快没一会儿呢,去街对面买午饭的葛歌端着一个大托盘就回来了,见陈明李瑞回来,淡淡颔首示意。可这就把陈、李二人吓得不轻,连忙上手帮着接过小里正手里端着的大托盘,才接过便闻到浓郁的汤香味儿“好香”
“这家面铺可是整条街都有名的,我每日吃都觉着好吃得很”卖完簸箩里最后一份栗子,春梅笑吟吟地将簸箩挪开,这
大大的八仙桌就变成了饭桌,五人各自分坐后,李瑞先将第一碗面条摆在小里正面前,剩余各人在自己拿。
葛歌为着便利,自打开店以来每日午饭都是在街上解决的,这家面馆是她与春梅在吃过十来家铺子后一致认为最好吃的,两人平日也是吃这家的多。
今日多了仨青春期的男孩子吃饭,葛歌还特意买了三碗大份的,比人脸都大的粗瓷碗里边儿,翠绿的葱花与腌得红红的辣味儿萝卜条下边儿还有四五片煎得焦黄喷香的五花肉铺开了半个碗,另一边则窝了个鸡蛋,和着奶白浓郁的面汤,光是瞧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这、这也太抛费了吧”仨小伙子瞧着碗里那几片厚厚的五花肉,用尽全身力气才咽下一口口水,可口腔瞬间又被快速分泌出来的口水给占据了,太香了啊
洗干净手出来的葛歌接过春梅递过来的筷子,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气的模样“今日算是你们仨第一回上工,总该吃些好的。”告诉他们并不是顿顿如此,仨人才暗暗松一口气,他们如今都还没帮小里正挣着银子,就日日这般吃的话,等将来葛里正回来,怕不是要收拾他们呢
一碗喷香热乎的面汤进肚后,众人皆是大汗淋漓,直呼痛快。
吃过午饭,葛歌先与张、陈、李三人做好上午地推工作的复盘,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后,三人按着葛歌的建议,分别去了今日上午还没去过的街道去推销。送走三人的葛歌也不见停歇,继续开始炒栗子。
葛歌还在灶上忙活,前边儿春梅才收拾干净八仙桌,等着最新一锅炒栗子出来就可以继续叫卖。这时,一个腆着个大肚子,一瞧就是有钱人的中年男子拍着肚子站在小古栗子店门口“小姑娘,你家掌柜的在不在啊”
“我家掌柜在后边忙着,客人您要买栗子还要稍等一会儿呢”春梅以为是来买栗子的客人,笑吟吟地、客客气气地应道“旁边儿有板凳,您可以坐着歇歇脚,要喝茶水您跟我说。”
“我不吃栗子,我是有笔买卖想跟你家掌柜的谈,有劳小姑娘你帮我通传一声”林生是个南来北往的行商,家业也算殷实,昨日偶然吃到身边小伙计买的糖炒栗子,那叫一个惊为天人,直觉这买卖要在云家集做可太浪费了,要能谈成这笔买卖,林生觉得自己就可以正式退休,每日逗逗鸟儿玩玩蛐蛐儿,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春梅见对方一副真的有要紧事儿的模样,沉吟片刻才道“那您稍等。”说罢进去铺子,撩开帘子进去片刻后又出来了“掌柜的请您稍等,这锅栗子火候还差一点儿,她得炒好了才能出来。”
“成,那我就在这等着。”林生这是有求于人,见对方确实还不得空,自然也不勉强
,笑呵呵地坐到栗子铺左边的长条板凳上等着,圆滚滚的身子坐在凳子上虽有些膈屁股,不过为着这大盼头,别说是坐板凳,就是坐刀子他也,不他不愿意,刀子还是疼了些。
这板凳又小又硬的,林生圆滚滚的屁股扭来扭去,起码换了十几种坐姿,觉得时间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其实才半刻钟,终于瞧见坐在门口的小姑娘拿着大簸箩进去,林生连忙站起来迈着小碎步走到店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用大大的竹笊篱将炒好的板栗一颗不剩,全都打进竹簸箩后,葛歌将竹笊篱放好,自己便将一大簸箩新鲜出锅的栗子端了出来,也见到了方才春梅进来说的那人。
葛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朝对方点点头“不好意思,方才在里间忙,您找我有啥事儿”
“那啥,掌柜的我先买份栗子,咱们边吃边说。”林生没想到这云家集都有名的小古栗子铺的掌柜竟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后生,先是惊讶了下,而后咕噜一下咽了口口水,笑呵呵地递过来二十个铜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昨日吃到的那都是放凉了的栗子,那都好吃得不行,今日这叫他赶上了新鲜出炉的,那咋说也要尝一尝啊
春梅愣了一下,不是谈事情吗咋还买栗子了倒是葛歌一点儿表情都没变,直接用油纸装好一份栗子递给林生,一手交钱一手交栗子“不知客人找我何事”
“这儿人多,说话不方便,咱们到对面茶楼坐着喝个茶水,再慢慢儿说,如何”林生手里拿着滚烫得还冒热气的栗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一般,越发和善起来。
这栗子铺生意这般好,小子年岁不大却能撑得起这栗子铺,想来确有几分本事,林生怎么说也是出来闯荡了二十余年的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不会小瞧了葛歌,反而对这半大小子还隐隐有一丝敬畏,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