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鸿欢喜地吸了吸鼻子,道“四书五经便按方才咱们说好的价钱,另外的因着是旧书,一本给一钱就好。”
“成,那剩余的便劳烦秦相公辛苦些,抄好送到景阳巷便是。”葛歌从荷包里又拿出五两四钱递给秦鸿,取了书便带着王小茹等人离开。
送走葛歌后,方才一直愣住的秦雁才用力地咽了口口水,讷讷地扯了扯秦鸿的衣袖“哥哥”
“雁儿,你在家做饭,哥出去买斤卤肉回来,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秦鸿手里紧紧攥着五两四钱银子,欢喜得鼻头都有些红。这还是他从去岁接到第一笔抄书的活计以来最大的单子呢况且这还只是一部分,方才葛歌也说了,但凡是有用的书,农林渔牧甚至医书、木工用书,只要他能抄好,对方都要
秦雁见哥哥难得这般激动,也欢喜地哎了声,挽着袖子就往灶上去准备晚饭。
在外帮人洗衣裳一整日也只是挣个辛苦钱的秦李氏,拖着疲惫的身躯伴着夜色匆匆回到家,却意外地闻到了家里飘出一股子浓浓的肉香味儿,瞧见桌上那一大盆子卤得恰到好处的卤肉,好奇道“这是打哪儿来的”
“娘回来啦这是哥哥方才买回来的”端着一小碗素炒青菜出来的秦雁笑得一双眼儿弯弯地解释道“下午时哥哥带了几个人回来,那几人买了哥哥的一摞书,还给了好几两银子呢”
听到儿子卖书,秦李氏却皱起了眉头“你哥人呢这咋还卖书呢”她这含辛茹苦地,就想儿子能好好读书,早日出人头地。这会子听说儿子把书都卖了,自然是着急得不行。
听女儿说儿子在房里,秦李氏放下擦完手的抹布便往儿子房里去“鸿儿,我听雁儿说你把书都卖了”
“卖的是我头前抄好的书,儿今日接到一笔大活儿,那客人说但凡是有一点儿用的书,抄了给他都要的”买了卤肉回来就一直在埋头抄书的秦鸿听到娘亲的声音,甚至都没注意到娘亲在生气,欢喜得很,就要跟娘亲分享这好消息“一本书五钱银子呢虽说笔墨纸砚都要自己买,不过也比送去书斋能多挣不少”
原还有些怒气冲冲的秦李氏听了儿子这番话,心里真是软成了一滩水,又有些心虚愧疚这平日里要辛苦读书,空暇时还要辛苦抄书补贴家计的好儿子,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生气,当真是不该得很
秦李氏还想说什么,见儿子眉眼间都是疲累,心疼道“家里挣钱的事儿有娘亲,你这读书做文章就已累得很,回到家就好好歇着便是。”
“娘亲这叫什么话如今爹不在,我身为家里唯一的男儿,自然要照顾好您跟妹妹,再者这抄书就权当是温习加练笔,对我日后科考也是极有好处的。”秦鸿搁下笔,左右转了转脖子,斯文的脸上皆是淡淡的笑意,并无一丝苦相。
母子俩说了会子话,听到外头秦雁叫吃饭,这才欢欢喜喜地出去,一年到头难得吃到几顿荤腥的秦家人今日也难得开荤,一大碗卤肉也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全都省得很,留着慢慢儿吃,还能吃好几日呢
秦家那边一家子其乐融融,景阳巷这边葛家铺子今日也难得热闹。
葛家菌铺开业已有两月,自打黄管事来接手后生意一直很好,葛歌虽然每月都是足额发放工钱绩效,不过倒一直没想着带铺子里的人出去吃顿饭,正巧今儿个人多,葛歌索性就叫黄管事早两刻钟关门,她带着大家伙儿到景阳巷外边儿大街上的酒楼去搓一顿好的。
“我还是第一回到酒楼里来,咱东家可真是豪爽得紧”李猴小声地与他并排走在最后边儿的林方小声地说着话“这酒楼瞧着可真气派,吃一顿都不晓得要多少银子呢”
林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双手又激动又紧张,不住地搓着衣角“是啊平日里咱最多就敢站街对面闻闻味儿,这今儿个能进来一回,往后可都有得说的了”
葛歌选的这家酒楼名唤“翠华楼”,虽算不上云州城第一梯队的酒楼,可也算得上是第二梯队中等水平,装潢自然不差,客人也是很多。
葛歌等人来的又是饭点儿,两层酒楼上下都是人声鼎沸,那招手叫小伙计的、喝酒猜拳的、小伙计扯着嗓子报菜名儿的,还有那上菜的小伙计如同行云流水般穿梭于厨房与楼上楼下,真真儿是热闹得不行。
“几位爷瞧着面生,可是第一回来小店山珍野味齐全、家常小炒也有,今儿个新到的菌子就极好,您几位要不尝尝”葛歌等人才踏入翠华楼第一步,就有笑得十分热络的小伙计上前招待,笑呵呵地带着葛歌等人到一楼大堂当间儿的一张才空出来的八仙桌边上“您几位坐这地儿您看成吗”
葛歌点点头,带头先坐下,王小茹与春梅也都随着葛歌落座。
“黄管事你等都坐罢,今日难得出来吃饭,无需太过拘束。”葛歌对还有些拘束的黄友仁、李猴与林方三人淡淡道,等三人都坐下后,才叫小伙计点菜“泡壶茉莉花儿,来个红烧肉,来个松鼠桂鱼,来个杂菌鸡汤,再挑两个新鲜蔬菜,开胃小菜来便是。”
“得嘞茉莉花儿一壶,红烧肉松鼠桂鱼杂菌鸡汤各一份再来新鲜蔬菜开胃小菜两份”小伙计嗓门儿极亮,调子高高地抱了遍菜名儿那是满大堂都能听着,又道“几位爷稍等,菜马上就来”
茶博士很快就送来茶水,长长的壶嘴儿倒出清香的茉莉花茶,混合着周围飘散而来的菜香味儿,叫满桌子都没见过世面的后生姑娘们一个个都忍不住咂舌原来这就是酒楼啊
同样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葛歌虽然好奇,不过也算是维持住她淡然高冷的人设,面上表情淡淡地,举起七分满的茶杯,朗声道“以茶代酒,我敬大家伙儿一杯,今儿这顿便算是我给您大家伙儿补的开业饭,往后也请大家多多费心,咱们一起赚钱。”
“东家这话说得,便是折煞我等了”黄友仁带头举杯,李猴、林方也是端着茶杯,连声道应当的。众人喝了没一会子茶,第一道开胃小菜便上桌了。
翠华楼在云州城开了许多年,咋说也是有些底蕴的,葛歌点的这几个都是他们的招牌菜,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吃得众人个个心满意足。
“这家也是用咱们铺子的菌子”葛歌接过春梅盛好递过来的杂菌鸡汤,立时便闻到混杂了格外鲜香的杂菌味道的鸡汤,舀了一勺入嘴,被那口鸡汤鲜得她都有些忍不住双眉上扬,这鸡汤确实可以
小酌了两杯喝得有些微醺的黄管事笑吟吟地应道“不错,如今咱们铺子的菌子在各大酒楼饭馆极受欢迎,尤其这翠华楼的杂菌鸡汤,据说每日光是这道鸡汤就能卖出上百份,不过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
“这么多”端着碗汤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碗的王小茹听黄管事这般说,忍不住低声惊呼,与春梅小声咬着耳朵“春梅,你说这一道汤卖多少银子他们一日卖出一百份,那不得挣老钱了”
“咱们家这菌子好,做出的鸡汤鲜,那自然是好卖的”春梅也压低嗓门小声回应到“要是咱们自己个儿也能开家酒楼,直接从菇房里出货,那才叫好呢”
春梅这是无意间随口提起的,可葛歌自己确是在心里已有这般盘算,不过是份杂菌汤,生意便能这般好,若把那些跑过基因改良浓缩液的蔬菜全用上,那岂不是每道菜都是招牌与其自己做源头供应商,倒不如自己把整条供应链给包圆儿了更划算呢
小的看不出,可黄友仁那也是个人精了,瞧主家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恭谨小心地喊了声东家“这也是听旁人说的罢了,东家您就当听一乐。”
“没事儿,我只是想到了旁的事情罢了。”将小半碗鸡汤慢悠悠地喝完,正好小伙计将剩余几个菜都上齐了,葛歌便道“你们几个也别拘着,一会儿凉了味儿就差了。”
伸筷子夹肉的几个小的连连点头,吃得不亦乐乎。
不过两刻钟便吃完这顿饭,结账后众人前后跟着葛歌便出了翠华楼。
“小哥儿求求您让我见一眼掌柜的罢”
“去去去再赖这不走惊扰着过往贵人,你小子明日还有没有命活都难说了啊”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伙计前一刻还臭着脸赶人,后一刻一转头见葛歌等人出来,立时弯腰笑着送客“几位贵客慢走,好吃您再来”
葛歌只好奇地看了一眼那脸上连着脖子长了个大肉瘤的汉子,那汉子见有人看向自己,又想到自己脖子上这大肉瘤,便自卑地往后缩了缩,不好意思叫旁人见着一般。
葛歌见他如此却还要在翠华楼门前与那小伙计拉扯,想来里头也是有甚官司在,自己不过一介白身,也没多大本事,不过对方既然都注意到自己了,便淡淡朝他颔首示意,自己带着王小茹等人走了。
那汉子郑青自打脸上长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后,旁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多的是好奇、恶心,甚至害怕,但这一点儿惊澜起浮都没有的,还真是这一年间唯一一个了。虽然那人已走远,可郑青还是朝对方的背影远远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再转过头来,那小伙计却依旧是一脸嫌弃鄙夷地打量自己“我说郑大哥,您也不想想咱们这是大酒楼,那能来咱这吃饭的都是有钱人,要叫客人知晓是这么个人做出的饭菜端上桌给他们吃,不得砸了咱这酒楼”
说了一大通,正好又有客人从里头出来,小伙计脸上扯着笑,低声骂道“掌柜的可早就吩咐过了,看在往日情分上,当初叫你走时已多给了两个月工钱,郑大哥你该干嘛就干嘛去,若真叫掌柜的不开心,他老人家的手段您是知道的。”
能在云州城这地界儿上做好一家这般大的酒楼,谁会没点黑白两道的关系另外那在翠华楼做事儿的人,谁不晓得掌柜的女儿如今是知州老爷家最受宠的七姨太真把掌柜的惹急了,你郑青就是明日横死街头,那也没有一个人敢替你伸冤的
郑青强忍住鼻头的酸涩之气,再也没有与那小伙计周旋的心,一路顶着行人异样的目光家去。
才回到家却见妻子已收拾好了包袱,见他回来,冷冷将一纸和离文书拍在桌上“签了吧。”
“你什么意思”郑青也是识得几个大字的,自然认识最右侧那大大的“和离文书”四字,看向妻子的目光中全是震惊与不解。
“郑青,你如今什么样子自己不晓得还我是什么意思”郑青之妻冷笑几声,道“你自己已是这副模样,何苦拖着我跟你一块儿死看在夫妻多年情分上,你郑家的孩子我一个不要,都留给你,家里如今还有五十余两银子,咱们一人一半,往后各自婚嫁,再不相干便是了。”
眼瞧着郑青脸色变得阴沉不定,郑妻连忙提着包袱站远了些,这人如今生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指不定做出点啥事儿来,她还是躲远些好。
见妻子躲开自己,郑青真是羞愤不已,又瞧见三个儿女都憋得眼睛红红地站成一排,昏黄灯光下还瞧见小的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你还动手打孩子了”
郑青虽也是个市井中的粗俗人,可那对三个孩子都是疼到骨子里的,尤其这老三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平日里都是骑在他脖子上玩儿的,哪里舍得打过一根手指头
如今瞧着孩子脸上的红印,只敢趴在哥哥怀里哭,郑青真是有些怒发冲冠,高高地举起手来就要打向妻子一般“你”
“爹”搂着妹妹的老大眼眶红红的,低声喊了声。郑青的手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苦笑着叹气“罢了,你要走,走便是了,往后郑家,仨孩子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其实他不是没看出妻子这段时日的不对劲,自打自己得了这怪病后,妻子便一直闷闷不乐的,可自打一个多月前的某一日,妻子在外头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开始打扮,每日都花枝招展地出门去,自己但凡问一句,便要撒泼发火;夜里还拒绝自己的求欢,可整个人都跟枯萎的花儿遇着及时雨了一般娇艳起来,郑青就是再傻,也看出了不对劲。
原是想着为家里仨孩子,自己如今这样,也怪不得妻子,头顶绿帽若是无人知晓,他便也当不知便是。可瞧妻子这样,连儿子都不要了,想必儿子也成了她的累赘吧
心如死灰的郑青越想心里就跟滴血一般痛苦,胡乱在和离文书上签了名又摁了手印。
郑妻见他签了,一手取过其中一份和离文书,确认没错儿后,连最后的一个眼神也不舍得给三个儿女,欢欢喜喜地提着包袱去追逐她的幸福生活去了。
郑妻离去时那重重地摔门声在漆黑的夜色中荡了一会儿才消散。
目睹娘亲离去的郑家安紧紧搂住左右两边的弟弟妹妹往坐在炕上无声流泪的郑青身边走去“我们有爹就行,我们不要娘”
“对我们不要娘”郑家齐双手紧紧握成拳,方才娘打妹妹时他上去帮妹妹,还被娘一把推倒摔得好痛,这样的娘他才不要
“呜呜”见三个孩子这般懂事又体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嚎哭出声的郑青抱着三个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为了孩子们,他也不能倒方才真是已想着要去死的郑青此时哪里还有一点要死的冲动反而是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就算旁人再怎么看自己,他的孩子们还需要他,他就不能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写完了5月最后一章万,快哭出声来了太感动了,比完结都感动
我先叉腰笑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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