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林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一只脚已经进了中戏,后面的事儿都是程序,文化课分数他不担心,他在意的只是一个人的态度。
因为电话那头儿没动静,但是通话还在进行当中,岐林强撑着精神,在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对面一声有点迟到的祝贺。
“恭喜。”
歧林所剩不多的睡意,被这几句话冲淡了。
等到外头再看绵延后撤一片浓绿的时候,就撞见一片花丛,颜色炽烈,犹如心境。
这通电话,岐林就到那句“恭喜”为止。
等再见臧南渡,是十八天之后。
*
整间学校因为某刻的沸腾开始变得热烈。
群里闪着消息,歧林一条都没看,自己查成绩,上次初试的成绩公布时间只用了十五天,面试名单上成串儿的名字被他一条条虑下来,最后在第三页的第二行歧林看见自己。
意料之中。
最后他整整躺在床上休息了三天,中间的一切人际电话他都没接,手机直接没了电。
三天当中他从床上惊醒了无数次,每次都要跑到窗户前头,看着外面清醒。
烟盒儿在地上躺的到处都是,歧林下床每两步就能踩到一个空盒子,最后嘴巴里的烟味儿凭他往嘴里倒多少糖,都散不了。
照镜子的时候,岐林发现镜子里的他,头发已经盖住眼,前头的毛尖儿开始从眼皮上泛滥到眼睑下,最后时不时会刺的他双眼通红,每次睡醒都跟刚哭过一样。
等都从头到脚把自己收拾一遍,开了手机,上面第一条消息就是他跟椿美羚高考前的八卦。
他喜欢椿美羚这事儿高考完了又重新成为四班的焦点。
所以他出门第一天见的人就是椿美羚。
“为徐申飞来的,”岐林招呼人进来,也就坐下打算跟椿美羚闲聊一会儿,尤其是看见对方晶亮的眼睛,也能估计的出来,这天聊不早。
“臧栖山不是搞了个玩趴么,”椿美羚拉着凳子坐,下巴磕在掌心中间做思想斗争,“你知道季韩舒都那样儿了,徐狗应该都知道了,但是他最近跟没事儿人一样,”椿美羚自己在回忆里掰扯的头疼,“中间我找他聊了好半天天儿,还拿着你去醋他,结果还是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所以你等不了了,”歧林最后关了自己经常打开的窗户,“你打算到时候跟他摊牌。”
“你怎么知道?”椿美羚自己吃惊完就笑了,“也对,咱们是朋友嘛。”
歧林下意识歪头,对朋友这个词儿没多少解释。
“就一个忙儿,到时候你你就做我身边儿,可劲儿看我,我看徐申飞最后到底跟不跟我说话,到时候联系你,”椿美羚自己说完看歧林点头答应,就像了什么大事儿,晃悠站起来,“我想谈恋爱这事儿我妈估计是发现了,还数落我,等成绩出来就收拾我,你成绩这么好,应该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烦恼。”
歧林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到了嗓子就成了一句嗯。
等椿美羚走了,歧林才盯着桌面上规整完的课本念了句,“可惜,”
“没人管我。”
回去的路上歧林拐到家门口儿的婆婆那儿拿了包烟。
这次买了四五条儿,婆婆好奇问的时候,歧林只张嘴说,
他爸要的。
他的父母只在这种时候,
才彰显存在。
以前课业紧,自己在家用速食充饥,现在的了空闲也就勾了几袋猕猴桃外加三两捆小葱白菜,晚上自己回家简单尝了口清淡,就是吃饭的时候习惯了,一顿下来桌子上两三根烟屁股都不止。
最后自己尝了酒,热着身子去洗澡,出来的时候门口响着动静。
歧林没第一时间开门,他站在玄关门口问,“谁。”
他幻想过无数可能。
但是声音的主人来的破天荒。
徐申飞热了满脸汗坐在沙发上往嗓子里灌水,才干着张嘴,“好好照顾她。”
“谁啊,”歧林揉着头上的水,搭着脖子上的毛巾,眼睛往徐申飞眼睛上瞄,“我怎么照顾她。”
“你不是喜欢她么?”徐申飞有点儿急,“她脾气不好,你平时就多哄哄。”
“我脾气也不怎么样,”歧林故意说的欠语气,“不会照顾人。”
“不会就学。”徐申飞瞪他。
歧林笑着往沙发里窝了一点儿,头轻轻靠在软垫上,
“真的,没人教过我。”
他跟徐申飞的谈话最后崩成渣,徐申飞因为喝了人家的茶,就没好意思发脾气,发觉自己跟歧林交流费劲,就特别容易上头,最后嚷了一句,“我今天算是白来了”这种丧气话,又自己回去了。
歧林等人走了,才从桌子上把烟捡起来,笑道,
“这不挺在意的么。”
今天晚上有聚餐,四班聚的齐,因为没了高考的压力,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儿就更是比明星八卦上心。
歧林在成渝中学算半个传奇,上过热搜前三,当过高考状元,妈的最后进了北城中戏。
怎么看都很魔幻。
酒店选的地方也很奢侈,臧栖山自己掏钱包了场,挑了大间,所谓大间是跟酒店协调之后找了个半开放的地儿,一晚上塞三四十人问题不大,唯一的缺点就是联通半个走廊,中间还能过人,但是一般二楼专坐人少,这种规格的人整个Y市也挑不出来几个,臧栖山就自个儿坐着玩儿手机,没在意旁边坐了多少个女生。
等看见门口儿进来的歧林,流里流气吹了声儿口哨。
“过来,”臧栖山手里捏着瓶儿酒,“状元来了不得雅座儿上请啊。”
成渝中学都知道四班出了个高考状元,也都知道这个状元的第一志愿是中北城中戏表演艺术学院。
连带今年学校新学期招生的广告都没法儿打,只能在红字上爆了个分数。
歧林摇头,只找了个偏座坐下。
趴人的软沙是围着一圈儿桌子,但是在进门的时候还有单独几个硬皮沙发,歧林就挑了其中一个坐。
歧林来这儿主要就是最后帮衬椿美羚刺激一下徐申飞,任务结束就走,其他的事儿就没想多掺和。
“别介,最后扰你一次,过两天我人就飞国外了,”臧栖山是个玩儿精,家里打了招呼这次要带他走,所以臧栖山抓着最后的机会,想玩儿痛快。
臧栖山拎着酒就过去了,他今天黑皮夹配上重机来的,在众多未成熟少年里最显老成,女生眼睛黏在他身上的也不少,他自己也有感觉,越是备受瞩目,就越容易嗨。
“来口,”没了教室的束缚,臧栖山对这种场合驾轻就熟,平时多少的不正经,他现在都放肆成了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就连岐林看他的时候,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男人”的雄性荷尔蒙。
“我等个人,说句话就走。”岐林自己往沙发里搓了搓,他自己往周围看了一圈,这种地方简直就是抽烟的好去处,但是围着这么多小孩儿影响不好,加上二楼没什么人走动,他也就懒得当“形象”的罪人。
二楼的楼梯口儿,有一小盆半米高的盆栽,上面装饰着清透的叶子,被保养的很好,在这种环境下生长出来就显得更加清新脱俗,岐林也就多瞧了一会儿。
只不过他身边的臧栖山没走,撑着两条胳膊往他身后的沙发上搭,距离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危险。
岐林翻了眼皮上去,伸手往臧栖山身上撑,嘴里酸他,“出来撒了欢儿,就不知道怎么进笼子了。”
“你真的只有十八岁么?”臧栖山半压着身子靠近,从他第一眼看见岐林,就能从他身上得出一种违和,他像个黑夜的隐匿者。
臧栖山有急于摆脱自己高中生身份的迫切需求,在他看来岐林也绝对这么想过。
但是两者达到目的的方式不一样,臧栖山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变成跟他哥一样,套上那身儿他馋了很久的西装,岐林看自己的目光,总是从下往上来的。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这皮肉、囊子里头,是不是套了个男人?”臧栖山自己笑着换了手里的酒,是桌面上唯一带度数的。
这里消费高档,秩序也好,没有多少乌烟瘴气的烟篓子,倒像是一群精英汇聚的高端餐厅,所以气氛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