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烈夏刚过,初秋来临,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节。
这一日,昌平大公主的公主府前宝马香车,人潮如织。
身为熙宁帝唯二的两位公主之一,昌平公主最有名的就是爱菊如命,公主府中的花园里遍植各种名贵迥异的菊花品种,有万菊园之称。
每当花开时节,昌平公主都会慷慨的广发请帖,开放万菊园宴请京中高门权贵赏菊。时日久了,人们皆以赴昌平公主的赏菊宴为荣,这里也成了小儿女展示自己才华品性,各家夫人默契相看儿女亲家的场所。
不过今天来的人特别多,公主府的管家忙得是汗流浃背,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用上不说,连隔壁驸马家的下人都调遣来帮忙。
因为有传言说,陛下委托昌平公主为太孙殿下相看正妃人选,而且到此太孙殿下也会出席。太孙殿下正青春年少,而且位高权重,是未来的天下之主,由不得人不眼热。要是被相中,就是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家族的安排,今天来的女客香气飘飘,彩衣翩翩,五彩缤纷地几乎盖过了满园春色。
占地广阔的花园中咤紫嫣红,花开百态,簇簇清香扑鼻的菊花引人喜爱,一条如弯月般的小溪从花园中贯穿而过,刚好将整座庭院一分为二。溪边种植了青青杨柳,柳枝倒垂,如帘笼遮目,如烟如雾,正好让男女分两边隔河相望,依稀又朦朦胧胧。
太孙殿下并没有露面,在场的人压下心中的失望,乖乖地在昌平公主的安排下,先是相伴游园赏菊,而后是才艺展示。
男人那边不去赘言,女孩子这边以菊花为题吟诗作画,一个个大展身手。
其中最引人夺目的就是冯侍郎家的女儿,只见那叫冯素素的少女顷刻间就挥毫泼墨,不假思索地写下诗句,还能游刃有余地抽空画了一幅百蝶穿花图,当真是惟妙惟俏,艳惊四座。
她的长相在这群花一般的少女中也是独占鳌头的,清冷如仙,如月中仙子般高贵冷傲。即使是隔着溪水,也吸引了隔岸男子们的目光,已经有好几位小鹿乱撞般将爱慕的视线投在她身上。
而冯素素却是淡然处之,对于自己的出色没有任何自傲得意,这份谦虚沉静的姿态引得几位当家主母暗暗点头不已,暗暗打听她是谁家的。
不过,一听她是冯侍郎府的庶女,她们眸底的热切就降低了很多。喔,这就是冯侍郎家那位名满京城的庶女啊
冯素素似乎没有察觉周围人目光的转变,交差似的应付完场面,带着丫鬟悄悄避开了人群。
独自穿花拂柳,朝着偏僻的角落走去,冯素素烦恼地轻咬着自己的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打定主意不争不抢,只想安分守己地等着长大了择一门亲事完婚。可是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事,让她和外头的男丁撞上,然后对方都情不自禁地迷上了她。她也很无奈啊,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又不是自己勾引他们的,那些男人自己定力不足关她什么事
最可恨的是,这些男人一副为她要死要活的样子,可是真到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上门求娶的,只是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庶女,而不是嫡女。
她唇边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所以说这些男人都是最虚伪的,没有一个靠得住。
其实倒不是他们不想娶她,只是和她纠缠的少年们出身皆是非富即贵,他们背后的家族决不答应娶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然而出身平常的她又看不上,因此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侍女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嘀嘀咕咕地道“小姐你长得那么美,配太孙殿下都是使得的,要是殿下在这就好了。”她对自家小姐的魅力深有信心,很少能有男人能抗拒自家小姐的美貌的。
冯素素身上的气质愈发飘渺清冷,她嗔怪地看了丫头一眼“不要胡说,我今生只求一心人相伴相生,荣华富贵非所愿也,太孙身边哪里是好去所。”她已经对和其他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事厌烦了,要找就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
噗嗤,轻不可闻的笑声从她们的头顶的阁楼上响起,一道戏谑晴朗的声音道“真稀奇,竟然有女人看不上你,真是不同凡俗啊”
原来冯素素她们也不知道怎么走的,七绕八绕地竟然走到了坐落在溪水尽头的一座二层阁楼的下面。这座阁楼院门关着,安静地伫立在那里,静悄悄地无人看守,无人察觉它二楼的窗户被开启了一扇,就这么敞开着,正好将溪水两边的情景收罗眼底。
而今冯素素她们在下面的话,就被上面的人听个正着,还以为周围空无一人。
阁楼上,少年长长鸦翅般睫毛轻轻开启,如墨般的黑瞳里闪现出一丝迷蒙,随即眨了下眼,眸光立即恢复了清明,如星光盈满,神采动人。
他本来惫懒地拖着把椅子靠近窗边,修长的双腿则是不羁地搭拉在一旁的桌上,像是累极了撑着颔闭眼养神,现在则是被惊醒了。
一旁的秦雷埋怨似地瞪了那出声的男人一眼,似是怪他为了不相干的人事唤醒了少年。
云琦干笑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一丝心虚,他是昌平公主的孙子,也是封宴的伴读。
其实这场菊花宴封宴一早就来了,在见过昌平公主后就躲到了这里来养神,至于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