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靠在床头,笑而不语。
垂下眼,目光落在书本的字里行间上,却又提不起神细读。
脑海里晃过久远的回忆。
她父母离婚早,她小时候被寄养在阿姨家,四岁就提前上学了。
有次在上学路上淋了点雨,早晨就开始发高烧。
老师察觉她脸色不对,摸着她的额头,第一时间给阿姨打了电话。
阿姨和姨夫都要忙工作,没办法赶到学校来,拜托老师带她去看病。
老师只好先把她带到医务室量体温,高烧。孩子还小,校医说必须赶快送去儿童医院。
老师要上课,不可能真带着她去医院,只好再给她阿姨打电话。
打了几次,说不通,最后几乎变成了老师求她赶紧来接孩子去看病。阿姨挂了电话,把老师拉黑了。
五岁大的顾青云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全过程,脸上没什么表情。
后来,老师翻着家长联系名单意外找到了顾青云亲生父母的手机号码。
顾青云跟她说,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分开好久了,好像在国外。
老师试着打过去,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她妈妈表示可以赶过来带孩子去医院。
“”
顾青云坐在办公室,被哄着勉强吃了半块饼干,真的很快等来了妈妈。
那次,距离顾青云上次见到妈妈,已经隔了快半年的时间。
她握着妈妈的手,出校门,又被抱进车子里。
去医院的路上,妈妈问她怕不怕穿白大褂的医生,怕不怕打针,怕不怕吃药。一直在哄她说不要害怕。
五岁大的顾青云摇头,说自己不怕。
阳光透过玻璃车窗映进来,照在身上,她发觉生病竟然那么温暖。虽然高烧让浑身发软,呼吸也难受。
五岁大的孩子才一点点小,顾青云又瘦瘦的。
她伸出手时,护士说她这种人血管很难找。
她扎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血管,得重新扎。
可能是见顾青云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完全不怕疼的样子。几次之后,小护士扎针也没再小心翼翼,左手扎得全是针眼,换了右手扎。
直到她两只手背全是针孔,再也找不到地方下针了。
小护士实在没办法,跑去叫来了护士长过来。
护士长亲自给她扎针,银针叠在之前某一个针眼上,重新扎进她的左手,终于成功挂起了盐水。
儿童医院病床不够,顾青云挂着吊瓶依旧坐在外面。
妈妈陪着她聊着,嘘寒问暖的。
过了会儿,妈妈说下楼给她买瓶饮料,问她要喝什么。
顾青云说都可以。
她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蓝色塑料椅上,挂着盐水,看着人来人往,等妈妈下楼买饮料回来。等着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五岁大的顾青云再也坐不住,推着盐水瓶,想下楼去找妈妈了。
被路过的护士按住,骂了一顿。
护士让她好好地坐着,她替她下楼找。
过了很久,护士是拿着一罐雪碧上来的,她说楼下根本没有人,但自动贩卖机上面放着一罐雪碧。像谁买了,匆匆忙忙地放了下,忘记拿了。
她递给顾青云,问她要不要喝。
顾青云木讷地接过,拿在手里只是盯着看。心里已经猜到,妈妈是有什么事情所以直接走了。
那天,她果然再也没等到妈妈。
一直到挂完盐水,顾青云的阿姨来医院接人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骂骂咧咧地说她妈妈不负责任。
听说是因为她弟弟,妈妈再婚生的儿子在家一直哭。他爸爸和爷爷奶奶都哄不好,只好打电话叫他妈妈回家。妈妈立刻赶了回去。
到了家里哄好儿子,才给阿姨打的电话,让她去医院接一下顾青云。
阿姨应了,下了班就来了医院接她。
“”
顾青云回神,听见身旁的佟瑶让她头往后靠着坐,不然捂额头的冷毛巾会掉。
“大惊小怪,明明不用管也会好,”顾青云依言照做了,但这个姿势想继续看书,手只能举得很高,不由无奈地说,“我发了那么多次烧,都是那么过来的。”
佟瑶瞪圆杏眼,“那怎么办,谁让现在我是你老婆了。你老婆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的。”
她拿走顾青云手里的书,“看到哪一页闭眼,我给你念。”
顾青云听话地闭眼躺躺好,笑着说,“那随便读吧,不用管哪一页。”
“好,我给你随便读几段啊,”佟瑶边说边翻开,定睛一看,讷讷地说,“这怎么还是文言文的”
佟瑶高中毕业之后,再也没接触过文言文类的东西,以前那些“文学素养”基本泡汤,看见排列满满当当的漂亮辞藻,顿觉眼前发晕。
幸好都是汉字,勉强读几段问题应该不大。
佟瑶努力地给她念书。
顾青云听着,唇角一直扬着笑,听见她念错的音,也并不会出声纠正。
半晌,佟瑶终于读完了一节。
放下书松口气。
打量着顾青云有没有睡着。
目光望见她微微起皮的唇瓣,这才想起来“我都没倒杯水”
顾青云轻声说“不想喝水。”
佟瑶温声问,“那想喝什么饮料”
顾青云闻言睁眼,“我不喜欢饮料。”
“好,那我去泡杯茶过来”
“也不想喝。”
佟瑶微蹙眉,犯难,怕她非得喝咖啡。
她想掏出手机搜一圈“发烧病人能不能喝咖啡”,刚要起身去拿手机,却被顾青云攥住了手腕。
“怎么了”佟瑶语气耐心又温柔。
顾青云微偏脸,目光望着旁边的空枕头,顿半晌,才开口,仿佛有点委屈,“我不想喝什么东西。”
“喔,那”佟瑶顺着她的视线,立刻爬上床,觉得她像生了病就小孩一样粘人,忙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说,“我哪儿都不去,就在你旁边。”
顾青云沉默着,没说话。
合眼像是要睡着了。
只是唇角扬着。
佟瑶从身后搂着她躺着,过了会儿,眼皮渐沉。
两个人抱着,很快都睡着了。
佟瑶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一直无声地亮着。
坐在店里的蒋君雯,时不时抬头看看,不耐烦地给佟瑶打第十八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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