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叶唇角往下压了压:“她生来带伤,是整片天地对她的压制,你现在,要替她解开这个枷锁”
顾昀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反问他:“你跟着来,不也是为着这个吗”
蒲叶脸色险些有点绷不住。
这个年龄最小,偶尔迷糊得不得了的妹妹,他疼的不比其他人少,哪怕知道关于她身世的一些内幕,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次来,确实也是为了治伤。
但他不希望是以顾昀析的伤,换瑶瑶的健康安全。
这样,日后瑶瑶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根本没法交代。
“巨像神的机缘,足够她恢复一些了,禁地还是别开了。”
顾昀析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银月长衫衬得他肤色现出病态的白,他下颚微抬,望着天边的妖月,道:“不开禁地,如何将一路尾随我们的人一网打尽没有致命的诱惑,他们藏得严实,根本不会露面。”
“我真是”蒲叶气得笑了:“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蒲叶将手腕划开,融了一滴精血进顾昀析的伤口上,他面色白了一些,摆了摆手,道:“这么多因果抗在自己身上,早就快到极限了吧,你也不跟瑶瑶说,她的精血于你而言,才是真正的神药。”
“若是实在压抑不住了,就去找瑶瑶要一滴精血缓缓”
蒲叶顿了一下,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算了,你反正是舍不得,情愿自己扛着。”
顾昀析将手中一物抛给他,同时漫不经心地颔首,语调懒散:“知道我舍不得还说”
蒲叶又一次被狗粮塞得想剁了自己的嘴。
“现在要瑶瑶一滴精血就舍不得,你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孤独终老,孑然一身的时候,你就舍得了”
顾昀析垂下眼睑,未置一词。
幻象空间里,余瑶不知坐了有多久。
起初,气不定,心难静,一直被周围的环境和声音影响,后来,就渐渐的进入了状态。
看到了一些破碎的记忆,像是琉璃瓦片一样,悬浮在她的跟前,跃动不止,显得有些活泼。
余瑶手指轻轻点了上去。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浓深的黑暗,她看到了远古大战,看到了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树上缠着藤蔓和牵牛花,他与伙伴们并肩作战,六界生灵的鲜血一蓬接一蓬开在跟前,像是炸起的一朵朵烟花。
余瑶未曾亲自面临那种局面,就已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
她的眉头从头皱到尾。
因为看不到和远古神灵们打得天昏地暗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每一任的神灵,都无比强大,能与他们厮杀得如此激烈的,余瑶一时之间,是真的想不到。
直到碎片最后,余瑶才终于看到了神灵们的对手是个怎样的东西。
浑身漆黑的巨兽,浑身的触须多达一百多根,甩动起来,带起铺天盖地威力惊人的鞭影,两只铜铃一样的双眼,冒着诡异的红光,理智全无,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样地往前冲。
它们是为战争而生的凶兽,走到哪里,就要毁灭哪里,一抬触须,一个小镇就彻底消失。
那副场景,看得余瑶不寒而栗。
然后又被抽打回来。
而且那样的巨兽,不止一只,而是上百只,聚在一起,天光都被遮蔽住。
余瑶终于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了。
天族皇脉与幽冥皇脉诞下的后裔。
这般结合之下,生出的孩子,情感淡漠,嗜杀,见血眼红,眼一红即没有理智,只想毁灭,什么都要毁灭。
他们对六界而言,是大杀器,绝对不能容忍之大威胁。
但对于当时野心勃勃的幽冥女皇来说,则是她一统六界,推翻远古神灵们的有利杀气。
那位女皇死前,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遗志。
没有说一统六界,没有说死后的丧仪。
而是一句话:合并天族。
从此之后,历任财神便有了个使命。
封印当世的幽冥皇脉。
不杀,是因为皇脉无辜,若没有吞并天族,挑起远古那样的战乱的想法和念头,那便是无妄之灾,幽冥皇脉也属于天之偏爱的种族,杀她们,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当初那场战争,后世用了许多的笔墨来描写,不光各类典籍上有记载,就连六道录,也专门为它开了新的一页详说。
余瑶看完所有记忆影像,久久没有出声。
那些光影和刀剑,血液与哀嚎,都在脑海中重复。
还有眼前这株巨树,以本体的姿态,屹立在天地之间,不腐不倒,神性仍在。
它在守护。
守护着它所热爱的,放心不下的土地。
“我知道了。”余瑶一步一步行至巨树前,她声音清晰,素手微扬,本命神器碧落灯出现,将整片黑暗空间照得犹若白昼,“我等为神灵,仰赖万物而生,自当守护他们,竭力所能帮助他们。”
“他们奉我为信仰,我护他们予平安。”
碧落灯的幽光衬得她一张小脸艳若芙蕖,在巨像神的威压下,她挑着灯的手指节泛出剧烈的白与青,然而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后退半步。
她朝巨树拉了拉裙摆,行了个古老的礼数。
“前辈,请放心。”
“哗啦啦。”
原本像是静止了的巨树,像是解封了一样,被风吹出叶片摩擦的动人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