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疑虑的江户川乱步,在东京警视厅派遣警务人员前去询问蜷川隆兴时,也一同跟了过去。
反正他的身份特殊,兼之这个案件被媒体大肆宣扬,警方也背了很重的舆论压力。
蜷川隆兴虽然在政治界与金融界呼风唤雨,但他此刻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依靠轮椅才能行动、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儿子与儿媳在飞机失事中丧生,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年幼的孙女,然而孙女却是被清丸国秀虐杀,晚年丧亲之痛,让蜷川隆兴悲痛万分之中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蜷川隆兴的住宅十分低调典雅,洁白的房子隐在郁郁葱葱的古树之中,大理石铺就的庭院与蜿蜒的沥青道路,让蜷川隆兴的轮椅可以自由地出入。
“蜷川先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同行的警察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这个目光浑浊的老人并没有阻止警察们上来取证问话,客厅中正摆着他的孙女蜷川知香的遗照。
江户川乱步打量着这个灵堂,随后目光定格在了蜷川隆兴身旁,那名俊美得不可思议的金发男子身上。
这名男子似乎在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发男子察觉到了江户川乱步的目光,随后温和地朝他微微一笑,温雅至极。
江户川乱步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开始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太干净了,干净得仿若一张白纸,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是做什么的喜好是擅长身份是什么
往常江户川乱步只需要扫一眼,一切的答案都会出现在他的眼前,然而这一次他却是遇见了自己分析不出来的人物,这怎么不让他好奇心起
恰好此时,蜷川隆兴也在向警官们介绍着这名金发男子“他是约翰,在我失去孙女知香,孤苦无依的时候,是约翰陪伴着我,忍受那份痛苦。”
看来对方是在担任护工之类的工作,但是能够被叱咤风云数十年的蜷川隆兴如此看重,甚至郑重其事仿若子侄般地介绍着,恐怕不仅仅是护工这么简单。
“诸位好。”
名为约翰的青年声音如同泉水般动听轻柔,他将蜷川隆兴推到茶几边,随后并未退下,而是站在老人的身边。
“请问24日那晚蜷川先生在哪里”警视厅探员铭苅一基沉声问道。
“24日人老了,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约翰,你记得那一天我在哪里了吗”
蜷川隆兴淡淡地说道。
“隆兴先生,那一日你说想要去散心,我带着你在市内转了转。”
约翰微微一笑,轻柔地说道。
听他说话实在是一种享受,只是对方滴水不漏,甚至还没有说多久的话,便借口蜷川隆兴已经心力交瘁,婉言送客。
毕竟蜷川隆兴身份高,再加上他们也没有搜查证与逮捕令,也没办法强令一位老人跟他们回局里进一步问话,铭苅一基无法,也只能告辞离开了。
不过好在还有江户川乱步,铭苅一基上了警车,正准备询问江户川乱步是否看出了什么时,却是看到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躺在了座椅上“啊啊,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铭苅一基一听,马上追问道“乱步先生,莫非你已经看出了什么吗蜷川隆兴是不是真的和清丸国秀的死亡有关”
“当然有关。”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他手指一边晃荡着零食送的兔子钥匙,一边口中说道。
“虽然不知道那个约翰到底是如何让凶手去杀掉清丸国秀的,但是毋庸置疑,唆使凶手的人一定是那两个人。”
铭苅一基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也很同情蜷川隆兴,然而这种私下的做法是对司法系统的蔑视。
他正准备询问江户川乱步是否有证据时,却是得到了这位名侦探百无聊赖的话语“不过他们做得太干净了,根本找不出证据。”
然而出于警察的职责,铭苅一基依然还是去提审了那名杀害了清丸国秀的凶手。
虽然被抓了,但是这名叫做田村的凶手非常地平静。
他说道“我只是做了上天赋予我的使命而已。”
田村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来到世上就是该做这种除恶扬善的事情。
铭苅一基试图问出田村是否被他人所唆使、或者雇佣,谁知这个被抓后一直平静、甚至非常配合的犯人勃然大怒,倘若不是他的手上还扣着手铐,恐怕铭苅一基就要被打了。
“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使命”
田村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浑圆,口中喘着粗气,看上去非常可怖。
“放弃吧,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的,约翰和蜷川隆兴做得很干净。”
江户川乱步等在门外,他虽然有些特权,但也不是真的可以在警视厅来去自如。
“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吗”
铭苅一基却是有些不甘心。
“逍遥法外”
江户川乱步闻言,却是撇撇嘴道“没有证据就没办法批下逮捕令,况且主谋肯定是蜷川隆兴,就算抓捕他,他也没有几年可活了在他看来,用自己的残生换来清丸国秀的死亡,就是非常值得的事情。”
“但是清丸国秀被捕后,是一定会判死刑的,私下报复这是不对的”
铭苅一基不忍道。
“啊对了,我这段时间可能还要在这里叨唠一阵子了,到时候就麻烦铭苅警官你啦”
江户川乱步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笑眯眯地补充道。
他对于找到证据把蜷川隆兴与约翰送入监狱并不感兴趣,但是遇到了自己看不透的人物,甚至自己还隐约占据下风,这让江户川乱步对约翰的兴趣顿时上升到了顶点。
没错,江户川乱步当然看得出来,那个金发青年约翰恐怕才是这场凶杀案的关键,但是手法呢方式呢
约翰是如何知道田村是个有偏执正义的反社会杀人狂而他又是如何在不透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唆使一无所知的田村做出那种截然不同的举动
这些都让江户川乱步非常地好奇。
所以这也难得地,让江户川乱步打算在东京多待几天。
反正侦探社现在也混乱一片,就算回去也没办法进行办公,江户川乱步也就理所当然地滞留在东京了。
铭苅一基作为警探十分负责,知道江户川乱步基本生活能力约等于无,叮嘱他如果要出门,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
他的妻子因为车祸事故身亡,也不曾留下孩子,所以现在铭苅一基算得上是孤家寡人。
因为妻子临死前在出门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让铭苅一基好好工作,不要愧对身上的这身警服,所以铭苅一基才会如此努力地工作着。
江户川乱步毕竟帮助警视厅解决了不少悬案与疑案,高层对他也格外地宽容,允许江户川乱步旁听查看卷宗。
不过这几日,江户川乱步已经看腻了卷宗“铭苅警官,我想出去买点零食。”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自己的库存已经所剩无几,便转头对正在工位上查看监控的铭苅一基开口道。
“啊,那我送乱步先生。”
铭苅一基正准备起身时,却被江户川乱步给制止了。
“不用,我就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你还是先忙吧。”
江户川乱步的确是想要去买零食,不过更加重要的,他要去见约翰。
警视厅的情报搜集能力不是摆看的,约翰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来,他是三个月前出现的,应聘了蜷川隆兴的护工,负责开导、照顾失去了最后净胜亲人的这位老人。
而且约翰并非是全职照顾蜷川隆兴,他只是在每周三与周四会去蜷川隆兴的身边,为他念着诗集或者佛经,让蜷川隆兴那颗浸满了悲苦的心稍稍慰藉一些。
约翰的履历清白且完美,从他的混血儿身份,到是如何从欧洲某个小国来到这里,试图在这个文娱氛围浓厚的国家,成为一名出色的插画师。
约翰在不去蜷川隆兴住宅的时间里,基本上都会在某家咖啡店看书,或者进行着绘画。
这家店距离警视厅的总部和江户川乱步买零食的便利店只有数公里远,就算是江户川乱步也可以乘坐着出租车报地名抵达。
等到江户川乱步来到了这家咖啡店,他一口气点了卡布奇诺蛋糕、柠檬派、以及红丝绒蛋糕,顺带点了一杯加糖加奶油的咖啡。
他早就查过攻略了,这家咖啡店的蛋糕和咖啡据说非常美味,既然来都来了,怎么可以错过
江户川乱步坐在距离约翰不远处,蛋糕与咖啡很快便送了上来,虽然江户川乱步不太喜欢咖啡的苦味,不过他加了不少糖块,咖啡上还加了一层厚厚的奶油,喝起来倒是挺符合他的口味。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不少年轻的女客坐在约翰的不远处,不过大概是已经知道约翰的性格,所以她们也只是按捺着爱慕之心,在一边旁观着。
坐在落地窗边,被街上树荫所笼罩着的青年仿若在发光,他淡蓝色的眼睛,浅金色的头发,以及握着那在素描本上沙沙移动的铅笔,仿若一副优美的油画,仅仅只是看到便已然沉醉。
江户川乱步并没有急着和约翰搭话,他一边观察着约翰的一举一动,一边吃着自己的蛋糕。
蛋糕很快便吃完了,咖啡也在吃蛋糕的时候一起喝掉,江户川乱步在这期间还看到了有一些胆子大的女性上前去向约翰搭讪,只是约翰大概是拒绝了,不过看那些女性双颊微红的模样,就算是拒绝,也应当是非常礼貌委婉。
就算被打扰了,也会体贴地给足他人颜面。
和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不知道为什么,江户川乱步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